大理寺卿侯善业乃是第一批投靠武后之人,仅在李义府之后。李义府是武后还是昭仪的时候就已然投奔了,侯善业只比此人稍微晚了一些而已。
也因为如此,他数年之间,一路被提拔至大理寺卿这个位子。
这事,怎么说呢?这种事怎么审理?只眼前这个投案的人说,这可没法定案。你说安定公主活着?一个闹不好就是混淆皇室血脉。这要是一般人家,认孩子回去,那孩子的父母还得能说出孩子的特征呢。
如今,空口白话的,就多出一公主呀?你敢说我不敢判呀!偷盗了金棺,我不否认。但你拿什么证明,孩子是活着的呢?他马上叫此人闭嘴,单独关押起来,“此事事关重大,本官得禀明圣人和皇后才算可审理。”
林有信心说,这跟那人交代的是一样的,他倒是不慌,不住的点头,“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叫小人不得好死。”
侯善业面色稍缓,对此人挤出两分笑意了,而后直接往宫里去。
李治正在椒房暖阁之中,青铜的兽嘴里吐出若有似无的烟气,带着若有若无的药味。边上坐着的是太子李弘,也还是少年模样,正低声跟李治说话:“……儿听闻父皇又大赦天下之意……”
嗯!册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当然要大赦天下。这里面的道理,却不可言传只可意会。他就笑问太子,“我儿可是有要特赦之人?”
李弘摇头,“儿子不是有特赦之人,而是又特不能赦之人,还请父皇将此人列为永不赦免之罪人。”
“正是李义府!”李弘说着,就带着几分气愤之意:“儿从不知此人这般的胆大妄为。”
李治皱了皱眉头,“李义府……”这都哪一年的事了?他轻轻的拍打着额头,半眯着眼睛说此人,“出身寒微,乃是贞观十七年,为父被册立为东宫之后,在东宫中担任过太子舍人……之后得罪了国舅长孙,被贬为壁州司马……那你可知,他又是怎么爬上来的?”
“知道!”李弘低声道,“他是上折子赞成父皇册封母妃才得以晋升的,可是……”
李治摆手,正要说话,便听得外面脚步匆匆,来人禀报,“圣人,大理寺卿有急事候见。”
李弘扶着父亲坐起来,低声道,“这个侯善业,一样是逢迎之辈。”
这孩子!李治才要说话,想想周围的耳朵太多,到底只笑了笑,夸道,“我儿为储君,当的起一个‘正’字!如此甚好!上梁不正下梁才歪的,而君正臣自然不斜。宏儿如此,为父心甚慰。”
李弘谢恩,起身就要告退。李治摆手,“走吧,一起去听听……听听大理寺又有什么事。”
父子里回到东内,侯善业已经等着了。
李弘扶了李治坐过去,侯善业赶紧见礼,不等问就一五一十的说了:“……此事臣要问案,圣上和皇后乃至当时宫中伺候之人,办理丧仪的人员,都在被问之列……臣斗胆来问,当年是安定公主是否真的薨逝了。”
李治没言语,自然是没了气息了,这才安葬了的。好端端的,前脚才说朕子女宫大盛,转脸安定就活了?他眼睛微微眯了眯,是皇后按时侯善业做的?不会!这没有丝毫意思!
他交代内监,“去请皇后来一趟……宣太医院院正即可前来见驾……”
皇后来的当然更快些,李弘见礼,扶了母后坐下。李治指了指侯善业,“再为皇后说一遍。”
是!侯善业就把话又说了一遍,又问,“敢问娘娘,确定安定公主当年确实是薨逝了吗?”
“安定是发热,一直不见好……药也喂不进去,乳也进的极少……哄睡了也叫不醒,是太医方秉文给瞧的……薨逝……自然也是太医说的……本宫是母亲,心都疼烂的,看也不看去看,就怕舍不得……”说着,眼圈就红了,“便是圣人,也不忍去看呐。”
她说着,言辞里带着几分哽咽,这一哭,李治就觉得心里好生难受!不由的想起那个肉嘟嘟的孩子。试想一下,那么大正是惹人疼的孩子……身为父母,可敢去看?他叹了一声,抬手拍了皇后的手,有拉起来攥着。外面禀报太医院院正来了,李治关心的是,“哪种病症,会被判为已经死亡?”
侯善业又说了一遍,这可把院正吓的不轻,“……方太医已于两年前病逝了……当时的情况,臣不得而知!但是圣人问哪种病可被误判为已然死亡……这个倒是真的有!《史记》中,虢国太子假死,险些被葬。是扁鹊过小国,言称虢国太子为‘尸蹶’,为假死之相。只是病了,而非死了。”
是了!是了!《史记》之扁鹊仓公列传记载的就是这么一件事。
李治忙问:“那就是说……是真有可能是当时误诊了?”
若那位是真公主,那便真是误诊了。
李治叹气,看皇后,“这事得着人去查。”
李治叹气,“那就叫侯善业去办吧。”
武后就道,“案子必是有许多曲折离奇之处,这是他的本分。但比起这曲折的案子,离奇的过程,臣妾更想尽快的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咱们的公主……真伪如何辨,再打发一拨人去吧!”说这就看了太子一眼,“不若叫宏儿去查问查问……若是真的,这自是千好万好……若不是,不若赏那姑娘些钱财,叫她过活去吧!别的人该治罪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