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烟雨朦胧,这是一种有别的大漠的气候。
此时,骑在马上,催马而行。一路走着走着,从草色遥看近却无,走到草色青青柳色黄,再转眼去看,城廓掩映在细雨蒙蒙里,说不出的恢弘与磅礴。
一路朝西门而去,看不见灞桥的柳,却看到远远的,有旌旗飘扬,那不是在迎接她的仪仗又是什么?
李贤抬眼望去,不是皇姐又是谁?五年没见了,变了好些。
走的时候十五六岁,而今已然过了双十。一个人从少年变成青年的过程谁都没见到。等再见面,都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李贤快步迎过来,就看见从马上跳下来的皇姐当真是变的多了。长身玉立,身上穿的衣裳简洁,不是一味男装的冷硬,也不是一味女装的妩媚雍容。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不影响活动的一身女装,瞧着干练英挺。再转眼一瞧,站在她边上的不是驸马又是谁?不是孱弱少年的样子了,很高,但不瘦弱,已然是个贵气天成,颇有威仪的男子了。
一见面,猛然间,还真有些陌生了。
李贤只比原身小不到一岁,这个时候已然是个留着胡须的青年模样了。
林雨桐稍微迟疑了一下,这才笑了,“果然是快做父亲的人了,变了好些。”
李贤先朝皇姐见礼,然后便过来,上下打量林雨桐,“看着姐姐一切都好,就放心了。”
四爷才一见礼,李贤赶紧拦了,“姐夫康健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说了几句客套话,还要再说什么,已然不能了。此次是带着礼部的官员来迎接的。四爷和桐桐只能先带着亲随进宫,其他部曲先回府吧。
因为今儿要迎她,这条路已经戒严了,要出城或是要如何,请走其他城门。得等他们这一行过去才放行。所以,根本就不可能说遇上多少百姓。所以,进城之后直达皇城。
宫门口依旧有许多人迎接,皇宫的正门开启,武将凯旋,需得从正门入内。
这般的郑重其事,两人只能去边上的仪门,那里有侧殿,在里面更换朝服,这才是礼数。因此一到地方,也确实是看见李显和李旦了,可一句招呼都没顾得上打,就得去准备了。
林雨桐的礼服是护国公主的礼服,从没穿过。当时武后叫人给送到安西了,可没事穿这个做什么。可今儿,武后打发了瑞祥,又捧着这套礼服在这里等着。不穿也不成呀!
自来也没有所谓的护国公主,自然也没有固定的礼服。不用问都知道,这是武后叫人单独给制的。
以黑为主色,以红黄为配,添了几分肃穆威严。
她头上的不是首饰,不是凤簪,而是如男子一般的发冠,金玉打造,戴上之后站在铜镜前,所有的人都退了一步,朝她微微躬身。
这服侍的规格在亲王之上,太子之下,已经非常接近太子的礼服了。猛的一瞧,叫人心里先敬畏了三分。
她从里面一出来,就瞧见四爷换了一身大红的袍子,又跟一般的驸马都尉的朝服不一样。该也是搭配着自己身上这礼服的规格给做的吧。
这一身一现身,外面候着的都安静了。
李贤微微挑眉,李显眉心跳了好几下,大臣们也没法言语。
护国公主该封,可礼服这种事,你要非去掰扯,就掰扯不过来了。
这一身一穿,李贤便不再跟林雨桐并肩而行了,落后半个身位,一起往宫里去。这把四爷给弄的,站哪是对的?
李旦轻轻拉了四爷的袖子,“姐夫,叫皇姐和两位皇兄说话吧,我问你点事。”
林雨桐余光扫见了,便不再管了。只跟李贤和李显说话,“……大婚的时候也没赶上,到现在都没见过两位弟妹,回头家宴的时候一定得带来……”
别的话便不好说了,抬头看看高高的宫阙,沿着阶梯缓缓而上。一声一声的禀报声传来:护国公主到——护国公主到——
李治坐在上首,李弘坐在侧面,隔着珠帘是武后,都盯着大殿的门口。
而后,大殿外有一人率先进入眼帘,李治眯着眼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他像是看到了太子,他健硕威仪,一步一步走来,步履坚实有力,他所过之处,众臣俯首,不敢与之对视。可近前了,他看清了,这肯定不是太子。
他掩饰了脸上的情绪,看见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儿行礼,就赶紧说坐在一边的太子,“扶你皇妹起身。”
是!
太子扶着御案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下来。伸出手,声带哽咽,“皇妹辛苦了。”
林雨桐手搭在对方的手上,一点都没敢借他的力自己站起来,“若不是皇兄监国得力,安西又怎么能安稳如故。”
太子一笑,便看四爷,“英国公劳苦功高!安西没有你运筹帷幄,不会有如今的太平。”
太子殿下过誉了。
今儿大朝没别的事,就是该有这么一道程序,而后是歌功颂德,之后便散朝,关于安西的情况私下上折子或是私下谈都行。
何况,天家团圆,别管要说什么,今儿是说不成的。
一说散朝,朝臣散去,皇室就都跟着朝后头去。林雨桐这才看向珠帘,武后撩开珠帘从里面出来,林雨桐忙过去,“母后……”
武后满意的打量林雨桐,“好!”长成这样,已经颇有气象了。她拉了桐桐的手,看李治,“摆家宴吧!宫宴改日。”
好!摆家宴。
林雨桐就看四爷,然后又跟武后低声道,“叫驸马先回去。一则,该告知一声老国公。二则,家中还有曾祖母、祖母,怕老人家惦记。三则,一路行来,叫驸马先回去梳洗。稍晚些时候再进宫领宴便是了。”很是!武后便安排人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