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碰上同僚,这个恭喜,那个贺喜的,他都很高兴的一一应答。
等到东宫的时候,那满脸挂着的感激几乎是化为实质。一见四爷就见礼,感激涕零的样子。
四爷抬手就扶人,拉着他的手就不撒开,还将自己的手炉塞到对方手里,“少师是臣,亦是师,孤免先生大礼,以后不需如此。”
冯道才谢了恩,就听这位太子又问:“家里老太爷和老夫人可还安好?回头叫东宫的太医去给老夫人请个平安脉……”
此人侍奉双亲颇为孝顺,一般下衙之后绝不会在外面有太多的应酬,归家绝不太晚,怕家里的老人惦记。
这话说的,冯道只能领情,又歇了恩。
紧跟着四爷又说,“人人都道先生弃主,不堪为臣……”
冯道急忙要往下跪,结果手却被攥着,就听太子道:“但孤以为,先生实有识人之能。能弃暗投明,主动投城,此忠心比之不得不投诚之人,要忠诚的多。当然了,这里面有些人是假装被迫的,有些人是真的被迫的……前者,虚伪了一些;后者,迂腐了一些。况且,先生本是瀛洲景城人,生于北地,长于北地,祖宗族人皆在北地,那先生怎能不想着北归?”
冯道坚持跪下,不得不叫眼泪流出来,呜咽出声:“殿下于可道有知遇之恩……臣颠簸半生,能得遇这般明主,老天对臣不薄……”
此时,跟桐桐一样躲在屏风后的林克用心道一声厉害。
太子厉害,这个冯道亦是好生厉害。
冯道被点为太师,心中必是有疑虑。太子便将此事点在了明处,说了,人人都非议你,但我不以为然。
这既是叫冯道安心,又是施恩呢!告诉冯道,他对他有知遇之恩。
冯道呢,立马就领会了其中的意思,接住了这份恩典。
有这个恩在,那么彼此就是自己人。
太子想告诉冯道:你是我的人,我信的过你。
冯道感激涕零,他得叫太子知道,这个情我认,从此以后,肝脑涂地,不敢违背。
只不过,为君之人会为君,为臣之人会为臣,一样的意思,在君臣之间,却都表现的温情脉脉。
冯道此人,果然是非同一般。一般帝王得被他这满身的戏给糊弄住了。
这边打发了冯道,叫冯道去前面忙去了。
魏仁浦进来头都不敢抬,而后见礼。
魏仁浦先是一愣,然后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四爷了。
四爷看了石坚一眼,石坚立马将人扶起来了,“大人请起吧!昨才见了,又不认识了?”
“臣……臣……”他又跪下,再叩首,“臣愚钝……”
四爷就道:“起身,你不愚,更不钝。安置好就当差吧,咱们君臣来日方长。”
可初来乍到,怎么当差呢?
侍读,都要干些什么呢?
这边才觉得不知道该干什么,太子便叫人传话了,叫他准备准备,明儿要随太子出门。
魏仁浦马上明白了,这是要随侍在太子身边的。
既然随侍,他忙打听:“敢问下官要准备什么?”
石坚就低声道:“太子得去禁卫军一趟……”
魏仁浦忙拱手致谢,转脸就去找少师冯道去了。
冯道将条陈先放置一边,见了被太子简拔来的魏仁浦,“来来来,坐!”
魏仁浦一抬头,就看到一宽和的长者。虽然听闻过许多人对冯道的谩骂之声,可一见面,就觉得此人像是一位慈和的长者。
他也不敢真坐,只把事情说了。
其一,太子要出门,事情紧。
其二,去禁卫军,必是有目的的。
魏仁浦猜测,是东宫左右护卫军需得填充,太子此去是去选将的。可对禁卫军的将领,自己又不知道几个,这才来了。
不管是不是这一层意思,但作为侍从,得有所准备。
魏仁浦就道:“下官许得一道官凭,去吏部一趟。”
冯道心里赞了一声,好机灵的小子。他当即便给了官凭:“去吧!忙去吧。”
第二日,魏仁浦等着跟太子出门呢,谁知道秋雨降下来了,格外的大,显见的是无法出门了。
但左右护卫不就位,属官终是不完善。
恰好太子问说,“昨儿都忙什么了?”
魏仁浦赶紧道:“回殿下的话,臣去了吏部。”说着就拿了折子出来,“查看了一些禁军将领的履历。”
四爷顺手就接过来了,扫了一眼,就暗自点头。魏仁浦办事很有章法,他选的人都在十六七岁到二十六七岁。东宫不是不需要老将,而是林家本就出武将,桐桐的伯父叔父们,连同林家的旧部,这就是中坚力量。为了以后考量,东宫当然需要培植更年轻的一拨人手。
因此,年纪一定得跟自己的年纪相仿,因此,名单上年纪先选对了。
再看人选,有出身将门的,有出门寒门的。
四爷在名单上竟然看到了一个名字——慕容延钊。
慕容延钊,出身将门。正史上,此人乃是北宋的开国功臣,是赵匡胤的义兄。
而今,此人还是个少年,因着将门出身,武艺卓绝,这才被选入禁军。
四爷点了点这个名字,而后递给魏仁浦,“调慕容延钊、冒度,入东宫。”
魏仁浦接过来,缓缓的退了出去。
慕容延钊和冒度都是勋贵将门出身,是否侍读还会从寒门简拔呢?
他这么想,冯道也这么想。他从揣上折子,求见太子。
四爷将人招进来,“坐!私下里不用这么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