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二十了,也就代表着,跟彭慧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二十年的欺骗?除了父母最信任的一个人,觉得可以安心的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给她的女人,背后还有一张脸?这叫自己怎么接受?
扭脸看着已经快走出体育场的飒然的背影,脑子里一时是彭慧温和娴静的笑脸,一时是桐桐沉默时那双洞悉一切的眼。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孩子的一双眼睛能那么的锐利!透着一股子饱经世事的沉稳。
再想想疏寒的倔强、方苒待人的纯然,还有唯宽的隐忍,没有一个人如桐桐的眼一样,叫人竟是一眼看不到底。
这孩子以前沉默到不打眼,父女俩单独的坐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以前回避跟自己相处的孩子,他第一次发现她是这个样子的。含而不漏,锋芒暗藏。
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自己竟然发现,自己更倾向于相信桐桐。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脸上那一抹淡然,叫他不由的就觉得,她说出口了,那绝不是信口开河。
此时再去想彭慧,她不由的想起了母亲跟彭慧的一些矛盾。
母亲不喜彭慧要大于不喜白云。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两人当年离婚的真相,她知道消息的时候自己已经跟彭慧再婚了。她记得特别清楚,母亲说白云:“浅的就如同碟子里的水,一眼就能将她看尽。她嫌你穷,就是真的嫌你穷;她想做什么,就直白的告诉你她要做什么;便是迂回蜿蜒,那也是她自以为是的迂回蜿蜒。”可母亲说起彭慧呢,给了两个词:文以饰非,诿过于人。
母亲这些年说过很多次,说彭慧此人巧言善辩,这样的人,就不能听她说什么,甚至都不能看她面上做了什么,而是得看她得到了什么。
桐桐受伤这次,母亲又打了几次电话,还是说彭慧的,说彭慧机巧,若是做不到赤诚,就不要惺惺作态。
从来都是母亲说彭慧的过错,可彭慧从未曾说过一句母亲的过错。那么敢问,叫自己来看,是母亲挑拣彭慧了,还是彭慧自己做的不到呢?
母亲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对人严厉,可以说苛刻。他一直以为母亲对彭慧少了一些包容。母亲从来都是说彭慧的不好,却从来也拿不出证据来说彭慧到底哪里不好。
可桐桐不是,她没有说彭慧一句,只是告诉了你这件事。将事情摊开了,她走了。怎么下判断,她一句没提。
这叫自己怎么去想呢?六成信桐桐,再加上母亲这些年来对彭慧的不满,父亲从不跟彭慧多言这一点上……他的手捂住胸口,只觉得什么东西刺到心脏上了,揪的钝疼钝疼的。
同时在那边喊:“老林,怎么了?不走吗?”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没再去实验室,而是回家了。
推开家门,电视开着,满室是银耳莲子羹的香味。丈母娘、彭慧、唯宽坐在沙发上。他以前甚少注意这些事,回来就急匆匆的回书房去了,可今儿这么一看,就突然觉得刺眼的很。
彭慧很惊讶,“回来了?”然后说唯宽,“赶紧的,去拿拖鞋。”
唯宽已经走出去了,像是往常一样去接公文包。可这次林有渠明显的躲了一下,“不用了,坐着去吧。”
唯宽就很尴尬,赶紧取了拖鞋出来放好,退到一边去了。
彭姥姥用脚轻轻的踢了踢女儿,手里赶紧按了遥控器,将声音放的小小的。
彭慧笑着起身,“怎么了?实验室不顺利?”一边说着一边迎出来,给唯宽使眼色,“盛汤去吧。瞧你这孩子,傻愣愣的。”
说着话,跟着林有渠去卧室,拿居家服给他换。
林有渠没言语,换了之后去洗了手。
彭慧就道:“走!喝点汤去。银耳是最上品的!”
林有渠还是没言语,却也出去了,坐在餐桌上。搅动着银耳汤,他问彭慧,“我带回来的阿胶给桐桐送去了?”
“去了!谁知道去了一问才知道,人家搬家了!”彭慧就道,“后来我再一想,就这么给送去,孩子怎么吃呀?谁给孩子炖呀?我约了中医,特别难排上号的。给咱们排到周末,到时候你要是没空,我跟唯宽过去,带着桐桐去瞧瞧中医,叫中医给诊脉看看。这阿胶便是要吃,也要看怎么吃,跟什么搭在一起吃,吃多久,每天吃多少。再是补血的补品,可到底是药。这么一给,再要是吃的不合适了……我倒不是怕她姥姥闹腾,主要是……孩子不是得受罪吗?”
自己若是一忙,忘了问了,那这事就当没有了呗。
林有渠跟往前一样‘嗯’了一声,缓缓的吃了,却问说,“你把家里的存折和银行卡都拿给我……”
彭慧一丝停顿都没有,先应了一声‘好’,这才又道:“用钱吗?需要多少,我去取。省得你来回跑。”
“是一个新项目要上马,咱们的技术,想着入一暗股。”林有渠叹了一声,“当然是本钱越多越好,以后再想补可不就容易了。本想着借贷一部分,但这个办起来需得抵押……想了想还是算了。”
彭慧忙问:“几年能回本?”
“三年吧。”
这已经很快了!彭慧忙道,“那用咱们名下的房子抵押也不知道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