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三天中药,在ICU住了三天,给转了病房了。
林有渠的病房刚腾出来,肖若就住进来了。
人也醒了,两眼看着天花板,愣愣的出神。林疏寒站在边上,面色复杂,问说:“疼吗?”
肖若扭脸过来,扯着嘴角想挤出一点笑来,却又实在是挤不出来。
林疏寒在边上坐了,带着几分怅然:“她生了三个孩子,要论起感情深,当然是你对她的感情最深,其次是我,再其次才是桐桐。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你长到现在,她一直在你的生活里。那是亲妈,养你、照顾你,跟所有人的妈妈一样,虽然理念多有不合,但孩子跟母亲之间的争吵是可以吵过就扔过手的,对吧?她在你心里是不可替代的。”肖若的眼泪默默的从眼角掉落。
林疏寒没看她,只看着窗外被风吹的来回摇摆的枯枝,接着道:“我的幼年,跟你的幼年一样,是父母健全之下,长起来了。他们离婚的时候,我记事了。我跟着奶奶,但父亲会常不常的回家,带我一起念书,跟我一起玩……我知道,我并没有被父亲抛弃。可是,我很难再见到母亲了。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最重要的那个人……突然就不见了……”
肖若的鼻子一酸,眼泪越发的往下的掉了。不难想象,那么大一丁点的孩子,突然间失去母亲,那该是怎么一种惶恐。
“我奶奶常年不在家的,我在跟我奶奶生活之前,对奶奶几乎是没有记忆的。就是很突然的,她就消失了……把我扔给一个陌生人……但是,在我不懂她做的那些事代表着什么的时候,她就是我的母亲。朝思暮想,半夜哭醒,要跑出去寻找的母亲。
等慢慢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代表什么之后,我曾经还幻想着。幻想着她有很多的不得已。我那时候就想着,我要强大起来,我希望有一天,我能保护我妹妹,保护我的母亲……”
为什么彭慧去学校找老师,找自己,说了很多话之后,自己从不找家里人告状呢?因为彭慧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你敢多嘴多舌,我就叫你母亲身败名裂。
恨她,却也总侥幸的想着,她或许是有难处的,或许里面是有什么误会的。
老师不给家里打电话,也是自己拦着的。
她说由她说,这些话自己受了,他那个时候幼稚的以为,这是在保护她。
林疏寒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后来,再大一些……很多东西就懂了!无所谓什么难处,也没有什么误会,得叫自己去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自己的母亲就是那样的人。我用了几年时间,接受了,坦然了。你也得用几年时间去慢慢的接受,学会坦然对待。不管什么时候,别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或者,你可以去想,别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好就行……”
“她爱……能给她扬眉吐气的女儿……而不是一事无成的女儿……”肖若摆摆手,“她……对子女的感情……永远没有给她自己的多……大哥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了……”不能死在姐姐手里,要不然得害的她被纠缠的没完没了。
林疏寒舒了一口气:不寻死就好!真要是寻死了,麻烦倒是小事,只是心理上这一关不好过。
他干脆就起身:“好好养着,好好治疗,能好的!”
两人彼此点了点头,肖欧目送林疏寒走了,心理也是滋味难言。
相比起林疏寒这个不长在一起的哥哥,自己这个跟她生活在一起的姐姐,其实才最不是东西吧。
肖欧没动地方,等爸爸回来,她才跟爸爸商量,“我想从项目组退出来?”
肖欧的双手不住的搅动着,“我……想撤出来,家里现在这样……怎么安排?肖若肯定不叫白阿姨靠近,你看刚才那个激动的样子……白阿姨靠近不了,更不要提照顾了。按说,其实白阿姨照顾最合适,可咱们这情况不一样。白姥姥就更不要提了,肖若不愿意见。那您说谁照看?这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这是得两三年,得有人陪着康复的事。也是数不清的金钱的事。”
她就说,“您要是照看吧,一则,不方便。”父女之间就这一点不好,真躺在这里了,照看起来真的很不自在。尤其是躺在那里不能动,吃喝拉撒都得人照看的情况下,父亲更不方便了,“二则,您是家里的顶梁柱。在病好之前,谁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您还得挣钱去,这个不能耽搁,也是现实的问题。”
只能是家里的女性,排除母亲和姥姥,“总不能可能叫我大伯母照看吧!文文在实习,之后要读研。不能耗着人家不撒手,这不合适!那就只能是我了,好歹我的学业完成了,工作的事……虽然扔了一半的项目可惜,可是,扔下她我心里又不安。所以,我放弃项目,专职照顾她!便是要请护工,那也得身边有自己人不错眼的看着……我虽然爱欺负她,但别人想欺负她,我可不干。我盯着吧!我盯着吃喝拉撒,带她做康复训练……林雨桐是大夫,会尽心尽力的治的……就这么安排吧!”
说完,她从病房里出去了,穿过走廊,坐在医院里的长椅上。
寒风从窗口吹进来,她的眼泪下来了,抬手将眼泪擦了,然后弯下身子,将脸埋在膝盖里,眼泪再也止不住的下来了。
高文文拎着不少日用品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堂姐坐在那里一个人蜷缩着,她走过去,挨着她坐了,“没事,都说会好的。”
肖欧的眼泪更加的肆意,“人得怎么绝望……才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她得多绝望!得多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