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闪电之后,雷声由沉闷到激昂,炸响在耳边。
恍恍惚惚的烛火里,有一老妇担忧的朝外看了一眼,抬脚就要往外走,边上一面色和善的妇人斜眼看了老妇一眼,重新又闭上眼睛,数着手腕上的佛珠,“这是要去哪呀?家庙里应有尽有的,谁还断了姑娘的用度不成?况且,夫人是姑娘的亲娘,难不成还会委屈了亲生骨肉!?”
这老妇忙退回来,“内管事说的是!天下哪有亲娘不疼孩儿的?老奴是听着风大,想去瞧瞧,家庙的门可关好了?”
“苏奶嬷,你也太操心了些。门房就住着歪眼的婆子,难道她是真瞎了,不得用了?你啊,安心歇着吧。”
苏奶嬷朝家庙的正殿看了一眼,服侍内管事歇息去了。
正殿里,地上歪倒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少女面色潮红,嘴唇干裂,就那么倒在席子上,乌黑的长发铺了一地。猛地,一声雷炸响在耳边,这少女眼睑微微翕动,好半晌,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外面雷电交加,雨声噼里啪啦骤然而下。
少女迷茫的环顾四周,昏黄的灯光能看清几步远呢?她缓缓站起来,臀部和后背有钻心刻骨之痛。
才站稳,一道闪电将正堂照亮,然后眼前的一幕惊的她不由的朝后退了好几步。
牌位隐在暗处,招魂幡随风摇摆,烛火摇曳,一明一暗。
她站稳,只是惊了一下,但却未曾害怕。她一步一步的朝前,想去看看牌位上的名字,可才走了两步,就突然反应过来了:我在家庙,这里当然安置的是已故亲人的灵位,这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手抚着摆放着祭品的神龛站住了,她微微闭上眼睛,没来由的觉得违和起来:我是因为在宫里打了李妃的侄女,这才被家里责罚,从而发配到家庙里来的。
可是,我为什么要打李妃的侄女李云翼呢?
小女孩的把戏,值当为此动怒,将人摁在地上打成猪头吗?
这么想着,就呲牙:挨打还是有用的,我这不是就知道后悔了吗?连我自己都想不通为何要那么做?!
林万,这是……祖父的名讳。
再往后看了一眼:
林虎,这是二叔的牌位。
二叔的边上,也有一个牌位:
林陈氏慧德,这是二婶的灵位。
其他的还没看,她的视线就凝结住了。因为牌位上三人的卒年都写着:天和元年。
天和元年,家里死了三个人?
心里的疑惑才一闪而过,就听见有犬吠声。她蹭的一下站直了,四下里寻找,见角落有个烛台并没有点蜡烛,她马上将烛台握在手里,然后藏在袖子里。
之后左右看看,她往黑暗的角落里隐藏,悄悄的站着,放缓自己的呼吸:风雨交加的夜晚,远离城郭的家庙,犬狂吠不止,必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野兽吗?
家庙周围是庄子,并不是荒郊野外,若是小兽……狗不至于如此,而若是大兽自有它们的地盘,万万又不会靠近这里。
所以,只能是人!
只能是人靠近了。
那是什么人呢?庄子都是安北侯府自己的庄子,庄头知道侯夫人的内管事带着家里的姑娘在此,万万不会夜半惊扰。
若是如此,那这只能是外人。
这些想法只在一瞬间就完成,她的呼吸放的更缓慢了。
果然,只片刻功夫,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怕是看门的婆子去请示内管事了。
她撇嘴,内管事白桂是母亲的陪嫁,最是古板严厉不过。母亲叫严加管束,她当真就将自己扔在家庙里罚跪。
此刻,歪婆子站在偏堂的门口,朝里面请示:“……说是周王府的那位小侯爷,求医回来途径此地,偏赶上这样的天,想要投宿一夜……”
然后门吱呀呀一声打开了,白桂问:“果然是周王府的?”
“老奴认不准。”
白桂不跟她废话,抬脚就要去瞧。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撑着伞,紧紧的跟着。
拉开门上的小窗口,白桂叫丫头去瞧,这丫头低声道:“举着火把,恍惚能看见带着王府的标记。”
白桂这才朝外看去,只见屋檐下站着个侍卫打扮的人,话把凑到脸边,她‘哎哟’了一声,“快!把门打开。”
手忙脚乱的一顿忙,沉重的木门才被打开。
侍卫急匆匆的问马车中的人:“侯爷,门开了。这里行吗?”
马车上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他摸了摸胸口,朝外看了一眼,奇哉怪哉,只到这里了,心才稍微安稳了一些。
他‘嗯’了一声,轻咳一声挑开了马车的帘子。斗篷马上有人给披上,一把油纸伞将他护的严严实实的,一滴雨也没落到他身上。
进了里面,有几个婆子丫头,他不甚在意,直直的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