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冬,一场极大的雪铺天盖地而来。
桐桐坐在大会议室里,扫了一眼窗外的飞雪。四爷本来说的今儿能回来,但到现在都没见到人。他是去省城找关系去了,不为别的,就是想要人家的煤渣。
冬季城里开始供暖了,一些好的单位人家有煤炭指标,每天都有煤渣要倾倒。四爷跟人家联系,想要煤渣。这煤渣拉回来,里面没燃烧彻底的乏焦够农场的那些人取暖之用。剩下的渣子再用来铺路,至少要比现在这土路要好的多。
出门当然不敢说为了农场那些人不受冻的,只能说是为了铺路的渣子去的。
当然了,这次去的不是他一个人,还有龙鸿年。
龙鸿年能搞到煤炭,但是搞到了也不敢送进去呀。还就得是废料,这玩意不惹麻烦。
这年月,要把一家一姓的日子过好很容易,可要是顾着那么些人的吃喝拉撒,且要费些功夫呢。
雪落下了,人要是到了县城还好点。要是耽搁在路上可就真遭罪了。
心里记挂这个呢,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女人依旧喋喋不休。
这个女人是北大队的,她是带着三个孩子改嫁的,嫁的男人本身也有三个孩子。
结果呢,她这个后妈做的惹了众怒了,前头那三个孩子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大队上都管不了,找了几次公社,看这事怎么办。
这女人坐在椅子上,絮絮叨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她男人靠着墙蹲着,低着头不言不语。前头那三个孩子穿的单衣,桐桐给安排到炉子边去坐了,又叫小李上家里找韩翠娥,自己和四爷早前的衣裳现在也不穿了,拿来给这三个孩子,能凑活的御寒。
至于这女人生的那三个,正是不知愁的年纪,外面下了大雪,他们在外面玩雪呢。
云岚端了一盆挂面进来,放在炉子边上,递了筷子给三个孩子,“吃吧!趁热。”
那三个孩子抓着筷子看后妈的脸,显然是不敢。
云岚挡住三个孩子的视线,“吃吧!有我呢,看她敢咋?”
桐桐叹气,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能为他们撑这一次腰,可以后的日子天长日久的,他们又该怎么办?
她厌烦了这女人的没完没了,抬眼看了对方一眼。
这女人一下子住嘴了,脖子一缩,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然后吸了吸鼻子。
桐桐就问说,“早几年法律刚颁布的时候,要求征求大家的意见。我也问过大队了,当时每天晚上都会叫大家开会,念法律条文。你当时年纪还不大,但却是学习法律的先进分子,对吧?”
“法律上有一条,虐待罪!虐待家庭成员,这是犯罪。我不用听你说什么,只凭三个娃子身上的伤,就能法办你。
这种程度的虐待,没有七年到十年,怕是不行。”
她说着就直接起身,“等着吧,已经通知公安了,这是雪大,路上慢了点。也别着急,多等一会子就来了。”
这女人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你凭啥法办我?谁家不打孩子?孩子不听话,小偷小摸的,还不能管教了?”
云岚转过身来,才要说话,桐桐摆摆手,“跟她说什么?等会子公安来了,叫她跟人家说的。她说的真不真的,有公安判断。咱不管那么多!道德上的事情,归咱们管;不止道德上的事情,归法律管。”
说着就一副往出走的架势,“走吧!叫她呆着吧。”
结果这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了,这男人先噗通往下一跪,“这可不能怪她,是那三个孽障不听话。不管咋行呢?”
这女人的气势又起来了,“是啊!你说我虐待,他是孩子的亲老子,虐待没虐待,他不清楚?
“那就是你们一起虐待!一个教唆,一个动手。”桐桐就看向这男人,“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这自来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你的话不能取信于人。人家会在公社调查,会在大队调查,会在左邻右舍调查。亲自动手虐待的,七到十年;教唆犯罪的,三到七年。但亲生父亲教唆后母虐待亲生子女,这属于情节极其恶劣,应该会在五年以上,七年以下。”
男人傻眼了,“咋就是教唆了呢?他立马指向女人,“我没教唆,是她容不下!我窝囊,我没本事,我不敢......我怕家里没婆娘.....我现在就跟她离婚,叫公安法办她......
女人这才害怕了,跪下拉着桐桐的裤腿,“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日子太熬煎了,脾气就有点不好......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看在我还有三个娃要养,求求你了......要不然,我的三个娃该咋办呢?”
桐桐就坐回来,“你把怎么虐待娃的情节给我说清,我看你有多大的诚意。当然,你也可以隐瞒,不过你们大队之前送你们来的时候,已经把证人证词给我们留下了。要是叫我发现你们撒谎,这事可就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
然后两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桐桐做记录,记录完了之后递给云岚,“你给两人念一遍,看有没有错误。”
云岚拿过去念了一遍,然后看两人,“有没有错?
“没有就摁手印。”桐桐把印泥递过去,“每一页都摁上。”
两人乖乖的给摁上了,桐桐将东西一收,“这就是证据。公社随时能将这些交给公安,随时能法办你们这是吓唬人的。现在这种事告上去,也都是以调解为结局。
她一边整理着手里的东西,一边看向那三个孩子,大的今年得有十二了吧,是个小子。这会子他拉着老二,搂着老三,警惕的很。
桐桐问说,“你们呢?想怎么办?”
老大看了父亲一眼,然后低下头,好半晌才说,“我想分家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