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36)
韩琦问说,“这书世子读到哪里了?”
曜哥儿扫了一眼,“书……读读就好了。尤其是兵法,要当真,也莫要太当真。”
这是何意?
曜哥儿就跟他聊,聊打猎,聊晚上跟着娘亲去外面夜猎,“打猎就是一场战争,能以多胜少,我从不追求非得以少胜多。能强胜弱,从不去想怎么以弱去胜强。多、强,是战争胜利的关键。可若非要一战,以少、以弱对之,那看什么书,学什么兵法都没用。战争之法,唯一不变的便是——变!水无形,兵无常,此方有胜算。”
“这是哪位先生教的?”
曜哥儿将袖子撸起来,将伤口亮给他看:“疼了,就懂了。”
陈旧的抓痕,崭新的咬狠,出现在小小年纪的雍王世子的身上。
韩琦看着那还粉嫩的新伤口,“这是什么咬的?”
“狼王。”曜哥儿炫耀着,“我们猎了七头狼。这是被狼王咬伤的。”
韩琦看着这孩子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满眼的兴奋,问说:“王爷和王妃怎敢叫世子去涉险?”
曜哥儿将袖子放下,“先生,我养了一群鹞子。鹞子难驯,放在一个笼子里,它们老打架。养他们得用生肉,我给放一个盆里,它们都得抢着啄食。于是,打的更厉害了!一群鹞子混战,这个啄掉了那个的毛,那个用爪子抓破了这个的肚皮。实在是打的厉害了,我便将我养的獒犬也给放进笼子。于是,獒犬发威,谁敢扑腾,扑上去咬死谁,然后吃掉。自那之后,把鹞子再关一个笼子里,它们再不敢为了夺食生事了。”
说完,就看韩琦,意思是:你听懂了吗?
韩琦听懂了,他是说,雍郡就是那个笼子,鹞子就是雍郡里生活着的不同种族,他得成为那只獒犬。只有獒犬镇着,他们才乖。否则,那便是混战的开始。一旦混战,情势失控,必然蔓延。雍郡不是真的笼子,到时候周边必然被殃及。
这一刻,韩琦认真打量这个孩子,像是看一块宝藏。
在人人都说雍郡有野心的时候,却也对雍郡的存在失了公允的评判。事实上,正是因为雍王夫妇镇着,雍郡才安稳,大宋的周边才太平。这是不争的事实!
连这么大的孩子都懂,他的职责就是继续镇着北疆,这又如何能不叫人唏嘘呢。
于是,他眼圈红了,眼泪真的下来了。
曜哥儿:“……”话是真话,但我也没那么高尚。可你这样,我该如何应对呀?
他看呼延兄弟,这两人坐在马车入口的位置,迅速的移开视线。这样的我们也没见过。
韩琦长吁了一口气,问说:“世子,臣教您念书,可好?”
曜哥儿:“…………”你要给我做先生?主动给我做先生吗?我的启蒙先生是张俭,在大辽做过丞相。老头儿滑头的很,当然了,真本事是有的。
至于你……给我做先生吗?能‘纸片儿罢四相’,也算是有些能耐的。
他就说:“行!那您就给我做先生吧。路上不便行拜师之礼,回头禀明了父母,再行拜师礼。”
这个好说!就是难得这么有悟性又直爽赤诚的孩子。
于是,其实可以单独走,骑马快速回京的韩琦不着急了,一路跟曜哥儿同行。
然后真的有认真的给曜哥儿做先生。
韩琦问曜哥儿想先听什么,曜哥儿说,“《管子》,如何?”
管仲吗?可!
韩琦教曜哥儿解管子,然后师徒俩在马车上争执了起来。
说到‘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廩。国多财,则远者来……”,曜哥儿认同,这是说,君王应该重视四季农耕,要做好粮食储备。国家富裕了,自然就有人迁移来。
后面又说,只有开辟荒地的政策好,自有百姓来开荒移民定居。如此,百姓们富足了,自然就知道礼仪了。
这就是所谓的‘仓廪实而知礼节’嘛。
曜哥儿觉得没毛病,事实上雍郡这几年做的就是这个。有百姓迁移过去,也能很好的开荒扎根。
这是符合圣人之言的。
但紧跟着,管子又说了:顺民之经,在明鬼神、祇山川、敬宗庙、恭祖旧。
这意思是,想要治理好百姓,想叫民顺,那为君者必须做到:尊敬鬼神、祭祀山川、敬重祖宗和宗亲故旧。
曜哥儿就觉得这是扯淡:“人若是无愧于心,何惧鬼神?山川无言,它跟每天脚踩的土地有何不同?生灵依附其生,不损毁不破坏,尊敬山川便可,祭祀嘛,大可不必。敬祖是每家每户都重视的事,祖上有德,敬之重之;祖上无德,引以为戒,告诫子孙,不可重蹈覆辙便好。至于宗亲故旧,量力而行,量力而为,不可纵容,此方为上。”
跟民顺不顺有个什么关系?
你整天神神鬼鬼,又是佛又是道的,弄的民不聊生,民能顺么?
祭祀山川?山川祭祀不祭祀的,它都在那里。该来山洪它还来,该发山火它还发。有那祭祀的钱,咱留着储备以备不时之需不好么?
敬重祖宗当然没毛病了,但我娘要是一直记得这个,是不是把姓赵的都杀了就是对的?
还有那宗亲故旧,君王纵着这些人,民只怕恨不能咬死这君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