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一场黄巾起义之后地方上的中小型豪强几乎都被洗了个干干净净,然而对于那些大豪强来说却又是天赐良机。
黔首百姓和小型的地主豪强为求自保,要么就委身从了贼寇,事后被反扑来的官军杀了个干干净净,要么,就只能托庇于那些顶级的大豪强了。
却是使得原本就已成跨州连郡之势的大豪强俨然发展成了官府根本管束不了的庞然大物,而如果这样的大豪强再有一个类似两千石的身份,家中再出那么几个文学大儒,却是很容易就从豪强世族进化成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庞然大物:门阀了。
比如这号称冀州首富之家的甄氏,就可以说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名有名,大军路过无极县,却是无论如何也要停下来拜访一番的了。
而这甄氏倒也懂事,知道他们的大军要来,却是早早的就在城外备好了二十多口大大的陶瓷大瓮,里面咕嘟咕嘟煮着香气扑鼻的粟米稠粥,以做劳军之用。
为首一青年才俊之人更是带着一大群赤膊上身的精壮男子,见刘和与麴义到来,立马就齐齐锤起了大鼓,咚咚恰,咚咚恰,当真是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刘和见状哈哈大笑:“仲升兄,一别多年,你这鼓技还是如此的出色啊,别来无恙乎?”
来者自然便是这甄氏年青一代的翘楚甄俨了,此人早年间曾在何进的府上做事,与刘和倒也有过数面之缘,虽然不熟,但也勉强算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甄俨见这刘和居然还记得自己,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忙道:“听闻公子您率领大军路过无极县,却是无论如何也要尽一尽这地主之谊的。我已经命人在城外准备了粥饭供应将士们享用,并一并准备了粮谷三万斛捐作军需,城中则特意命人准备了牛肉和好酒,公子,麴将军,还有诸公,请。”
“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刘和翻身下马,一副与这甄俨非常熟络的样子,却是惹得麴义不自觉地就重重冷哼了一声。
心可真够脏的,前些天还和成廉商量着要劫掠这甄家劫富济贫,今日却装出了一副至交好友的样子。
呸啊,这些玩笔杆子的人,心都脏。
反正这心里活动要是让刘和听到的话肯定会挺莫名其妙的。
大家都是场面人,人家给了面子亲自迎接,自己给个面子给人家一个笑脸,这种哪怕是背地里恨不得一刀捅死你但表面上大家都是好同僚的功夫难道不是官场之上的基本功么?
然而甄俨听了麴义这一声冷哼,自然不知道麴义哼的是刘和的两面三刀,还以为哼的是自己,忍不住小声问刘和道:“这麴将军……莫非是对我甄家有什么不满么?”
刘和闻言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却是在表面上装出了一副不以为然地样子道:“不必管他,一个西凉鄙夫罢了。”
“哦~”甄俨心中了然,看来这刘和与麴义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不避人的地步了。
再回头看向麴义,麴义当然也听到了刘和骂他,虽然明知道这又是在外人面前演戏的手段,但谁无缘无故的被骂会有好脸色呢?
况且正所谓打人不打脸,西凉鄙夫这四个字,那真的是麴义永远的痛,因此这会儿的脸色已经犹如蘸了锅底灰的鞋拔子一样难看了。
“哼哼!那也比某些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大汉皇亲要强!”
类似的吵架他们已经有过好多次了,麴义自然是张嘴就来,而其他如鲜于辅、张郃等部将对此却也都是见怪不怪了。
甄俨却是忍不住更加心惊了,暗道,以两人如此的身份,居然不惜当众互相对骂,分明是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了啊。
眼珠滴溜溜一转,却是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立场。
回过头来冲着麴义抱拳一礼道:“麴将军,此地毕竟是我无极县内,我家小妹不日就要嫁与袁车骑的二公子为妻,还请将军您给我这个主人一点颜面,不要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了。刘公子,里面请。”
分明是坚定地站在刘和的这边了。
理由么,也很简单,一来他与刘和此前在洛阳的时候有过数面之缘,总比第一次见面的麴义更加熟悉一点。
二来么,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们甄家马上就是要和袁绍结成亲家的人了,麴义这种凉州鄙夫,在别人眼里或许是河北第一名将,但在他们的眼里,却也不过是袁绍所圈养的鹰犬,他所带的兵马本质上全都是袁绍的兵,得罪了就得罪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