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莲音正要说话,看着旁边眼睛发光、面色奇怪的眉黛,道:“眉黛,你出去和央翠一块守着门。”
眉黛看了她一眼,福身说了声“是”,帮着江蓠将翻倒的茶杯桌几理好,就出去了。
见屋内没有了旁人,褚莲音才道:“阿姐我不是坐他旁边嘛,有一回风大,他诗稿吹到地上,我去帮他捡,不小心看到上面一行字: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沈朝玉何曾写过这样的句?我从前见他诗稿,不是铿锵金鸣,就是清新自然。再之后,我便留心了。”
褚莲音手支在下颔:“沈朝玉近来偶尔会发怔,当然,不明显,若先生叫他发言他也从未出过纰漏…但让我真正让我确定的,是有一回我居然见他在笑。”
“你不知道,当时那笑啊,若春风化雨,你阿姐我的心都快酥了,”褚莲音作了个夸张的西子捧心动作,“我从前虽觉得沈朝玉好看,却也不知,他笑起来竟然是这般让人心动。”
“也不知道,那让他笑成这般的是何等样的女子。”
褚莲音微微叹气。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江蓠垂下眼去,长长的睫毛颤啊颤,如脆弱的蝶意。
“褚姐姐你还…”
江蓠开口,话还未尽,脸就被褚莲音捏了一把。
“不欢喜,瞧你,在想什么呢。”她道,“不过是有点丢脸,啊,对了,还有点好奇,好奇,能让目下无尘的朝玉公子这般倾慕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春莺还跟我说,是钱侍郎府上那位瘦马,被他赐名‘窈娘’的。”褚莲音拨弄着桌上带来的一个布娃娃,“所以,前几天我们特意偷偷去瞧了那位窈娘,确实是位惹人怜爱的美人,不过,配沈朝玉还是差了些,若沈朝玉是为了这样一个女子退了我的亲…”
“阿姐。”
褚莲音还在絮絮叨叨,江蓠突然唤了她一声。
褚莲音吓了一跳:“阿蓠妹妹,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莫要折煞姐姐了--”
“阿姐,那个人就是我。”
江蓠仰头看着她。
褚莲音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过了很久,她才道:“妹妹是说,沈朝玉恋慕的那人是你?”
“若他没有撒谎的话。”
江蓠点头。
褚莲音一下坐到了凳上,一双眼睛越睁越大,嘴里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之前许多的疑惑,看不懂的幽暗眼神,在这一刻突然解释得通了。
那本连夜送来的经义。
酒楼的直言。
药瓶,静园相遇,甚至稼穑课上…
“我真是个睁眼瞎。”她道。
声音很低。
江蓠垂下头去:“阿姐,对不起。”
在方才那一刹那,她突然一点都不想隐瞒。
阿姐应该知道事情真相。
“对不起,不过,我不会答应他的。”江蓠道。
褚莲音却似没听见,喃喃道:“那你和莲翀…”
“我想离他远些,所以才找了莲翀郡王做戏,”江蓠道,“不过,谁知反而激得他向我、向我…”
“所以,你才躲来了白马寺…”
褚莲音能上白鹿书院,原来就不笨。
之前不过是一叶障目,此时什么都分明了。
“是。”
江蓠目光落到地面,上面照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影子卑劣,如生在墙角阴暗的苔藓。
突然,面前伸来一只手,指甲修得短短的,指尖青葱,江蓠顺着手指望过去,就见褚莲音温柔地望着她:
“好了,地上不冷么?”“起来了。”
江蓠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阿姐,”她带了丝鼻音道,“我很怕你以后都不理我。”
她偎过去,褚莲音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下地抚她的长发。
“一开始是有点生气。”她道,“不过,生气是因为你居然瞒着我,又生气沈朝玉…”
她摇头:“不过后来一想,我都这般喜欢你,沈朝玉怎会不喜欢呢。第一见你,阿姐就觉得,好像是前世积下来的缘分,这世上怎么会有像阿蓠妹妹这般可爱漂亮的女子,后来越相处,便越觉得欢喜…”
江蓠眼泪落得更凶了。
“阿姐…”
褚莲音推开她,替她擦眼泪:“瞧,眼泪怎么还掉个没完了。”
江蓠破涕为笑。
“只要阿姐不怪我,就什么都好。”
“那如果阿姐让你离沈朝玉远点呢。”
“都听阿姐的!”
褚莲音板着脸,不到一会就绷不住,笑了。
她摇摇头:“你啊…”
她推开江蓠:“阿姐就问你一件事,你欢不欢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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