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凑至近前,低声道:“纨儿,给你打个商量如何?”
李纨正自胡思乱想,闻言,连忙在心底暗啐了自己一口,低声问道:“婶子,怎么了?
曹氏迟疑片刻,吞吞吐吐说道:”你说你那两个妹妹,我想许给珩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李纨惊讶说道:“这…这是做妾?”
曹氏叹道:“虽说是做妾,但给国公做妾也好的,等珩哥儿将来成了郡王,将来不说侧妃,封个诰命夫人总是好的。”
李纨蹙了蹙秀眉,思量片刻,认真说道:“婶子,父亲不会同意的。”
作为儒经传家的李守中,负责照顾自家两个失了老子的侄女,如果让两个小姑娘给别人做了妾,士林该如何议论于他?
当然,如果是贾珩……
嗯,那就属于领导口中的原则上不可以。
“那要和爹爹说说才是,再说她们两个年岁还小,纵然做妾,不是,怎么是两个?”李纨刚才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两个择取一个,此刻讶异说道。
曹氏面上有些不自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两个也好有个照应,你看甄家不就是两姐妹,还有东府的尤氏两姐妹,这都是成双成对的,也省的纹儿和绮儿她们两个受了欺负。”
李纨听完,只觉得又荒谬又合情理,贝齿咬着粉唇,低声道:“这……也太多了一些。”
人家常说少年之时戒之在色,他虽然壮的跟牛一样,但这般多姬妾,只怕对身子骨儿也不好。
曹氏轻声道:“不然,将来争宠也争宠不过。”
她是真觉得这珩哥儿不错,将来只怕是要封郡王的,郡王的妾室也是诰命夫人,虽然品阶不高。
李纨柔声道:“婶子,他不会收着的。”
不知为何,花信少妇心底最深处有些隐隐的不喜。
“那你劝着他,就说纹儿和绮儿和你一样小意可人。”曹氏低声道。
李纨:“……”
这要怎么劝他?难道给他说,把一个人是把,把三个也是……
嗯,她又在想那些作践人的羞人话做什么呢?
……
……
在李纨与曹氏私下相议之时,凤姐与平儿也回到自己所居厢房午睡。
凤姐来到床榻上坐下,感慨道:“这才多久,又一等国公了。”
想起当初去柳条儿胡同,谁能想到会有这一天?
当初她也没有想过被那冤家抱着欺负。
平儿轻声说道:“奶奶,你说大爷回来以后,会不会给宫里求婚。”
凤姐摇了摇头,丹凤眼中眸光闪烁,说道:“这赐婚和求封诰命夫人,我倒是觉得不怎么可行。”
平儿一时会错了意,说道:“宝姑娘是不小了,如果这次能借着立功定下来,也没什么的。”
“不是这个,咱们就说,这公主和郡主都是正妻,又刚刚过门,这新婚燕尔的,纵然人家不是妒妇,这冷不防让薛妹妹赐婚,也说不过去。”凤姐声音娇俏说道。
平儿闻言,诧异了下,问道:“奶奶的意思是?”
凤姐艳丽的瓜子脸蛋儿上笑意嫣然,语气莫名道:“只怕赐婚这事儿还有波折,你可知道当初宫里赐婚时候,姨太太那边儿说的话。”
平儿脸色古怪了下,嗔怪说道:“奶奶,都是亲戚亲里的,如何好取笑着?”
凤姐笑了笑,说道:“倒也不是笑话,只是这算盘打的这么响,可世上的事儿未必有这么称心如意的。”
平儿没有接这话,转而问道:“奶奶,妙玉那边儿,最近孕吐的厉害,她平常饮食又清淡,我就担心着…别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
“你多劝劝她,等那冤家回来,肯定是要过问的,妙玉她现在可娇贵着呢,肚子里不说生个小国公爷,就是个女孩儿,也是金贵的不行。”凤姐正色说道。
说着,丹凤眼眸光微黯,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她要是也能……
后半生也就能拴着那人了。
而不是被那冤家当成玩物变着花样的欺负、作践,虽然她也…没恼就是了。
总之,得拴住他。
其实,凤姐一点儿都不傻,或者说女强人的隐隐直觉,深知贾珩对自己还是欲多于情,更多还是贪恋自己的身子,不定什么时候就玩腻了。
平儿点了点头,低声道:“奶奶说的是,我多劝劝她才是。”
而后,主仆二人不再多说其他。
……
……
在离金陵宁国府数道街巷的甄宅之中——
前后两座跨院,遍植林木,飞檐斗拱之间,一潭湖水平静无波,微风吹拂而起时,池塘中枯萎的荷叶轻轻摇动,下方几只游鱼四散而开。
后院厅堂之中,摆设奢丽,窗明几净。
甄晴一袭朱红衣裙,浑圆、酥翘的磨盘落在一张罗汉床上,正在与甄雪叙话,屋内点着一根蜡烛,驱散着江南久雨不晴的昏暗视线。
随着时间流逝,甄晴也到了生产之期,幸在有着经验,倒也没有太过担忧难产之事。
一旁的甄雪脸上同样也丰润起来,原就温婉可人,此刻正处孕中,愈发多了贤妻良母的动人风韵。
“王妃,今天的邸报。”这时,一个身形高挑、容色明媚的女官从外间进来,手里正自拿着一份报纸。
甄晴并未急着招呼,只是以素手抚着隆起的小腹,以慵懒的语气说道:“可有西北的战事?”
邸报虽然登载不少消息,但并不是每一条消息都值得甄晴关注,甄晴这半个月过去,只格外关注西北的战事。
“今个儿有的,卫国公在西北打赢了准噶尔,向朝廷上疏班师回京,朝廷下诏应允。”
此言一出,原本眯着眼不怎么在意的甄晴,猛然睁开眼,说道:“拿过来我看看。”
那贴身女官将手中的邸报递将过去。
甄晴阅览了下,素手就开始颤抖起来。
那混蛋又打赢了一场胜仗?快要班师回京了?
甄雪也将目光投去,轻声说道:“姐姐,邸报上怎么说?”
甄晴笑了笑道:“妹妹自己看吧。”
说着,将邸报递将过去。
甄雪接过邸报,弯弯眼睫颤动,连忙垂眸阅览起来。
水歆糯声道:“大姨,娘亲,干爹又打赢胜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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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雪笑道:“是啊,你干爹他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干爹快回来了吧?”水歆小脸上满是笑意,糯声道。
甄晴轻笑说道:“歆歆,要不了多久了。”
她这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也该生了,那混蛋如果速度快了,应该还赶得上?
嗯,不对,京中还有个秦氏也怀孕待产,多半是紧着照料他。
甄雪感慨道:“子钰这场仗前后打的不容易。”
“可不是,当初就只带了五万京营兵马,又是在南安吃了败仗的时候,前后打赢了多少战事。”甄晴道。
比起南安他们,子钰他真是天下少有的名将,纵是青史之上也没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一想到自己要给这样的人生孩子……
而此刻,不仅是甄晴感慨,此刻金陵城中的南京诸衙也收到了朝廷大军在西北再奏凯歌的消息。
两江总督衙门,书房之中
高仲平阅览完手中邸报,刚毅面容上现出振奋之色,对一旁的通判吴贤成说道:“卫国公在西北大破准噶尔部骑兵,取得大胜,关西七卫从此安若磐石,江南新法大行指日可待。”
这就是将帅之英,柱国之臣。
邝守正笑道:“东翁,最近这几天,江苏诸府县也都配合起来,已经清丈了苏州府的田亩。”
高仲平点了点头,冷声道:“这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得知朝廷已经解决西北兵事,开始见风使舵。”
就在这时,外间的门子禀告道:“制台大人,楚王殿下在外求见制台。”
高仲平闻言,起得身来,说道:“你们随我去迎迎。”
高仲平在潜邸之时,曾经教导过年幼的楚王一段时间。
高仲平出了厅堂,看向那器宇轩昂的青年,拱手一礼道:“微臣见过王爷。”
楚王连忙近前搀扶,说道:“高先生折煞小王了。”
高仲平道:“未知王爷前来何事?”
楚王笑道:“刚刚在德嘉酒楼吃饭,遇到兵部的一位郎中,说朝廷最近来了邸报,卫国公在哈密城取得大胜,打败了准噶尔。”
高仲平道:卫国公在哈密城大胜,战果辉煌,至此,西北战事结束,朝廷也能休养生息了。”
自崇平十六年以来,战事就没有停过。
楚王点了点头,感慨说道:“子钰领兵,原就是十拿九稳。”
他这是听从了幕僚的建议,需在新法上分一杯羹,虽然可能得罪江南士绅,但因为人都让高仲平与贾子钰得罪完了,他现在帮着推广新法。
高仲平道:“殿下,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入厅堂叙话。”
楚王点了点头,随着高仲平进入厅堂,二人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香茗。
楚王惊讶说道:“未知新法四条,在江南推广如何,小王听说在河南等地推广大有成效,征收夏粮节约火耗多达数十万两,清丈田亩之后的秋粮又多征不少,前后浮增税银一百余万两,如果放之全国,每年多征收粮税或可达千万两之巨?”
大汉除了青海、宁夏等边缘之地属于财政漏洞,南北十三省,如果都推广开来,在理论上肯定能达到这个数,甚至还有超过。
这不是浮财,而是可以细水长流的税银。
当然,这是因为贾珩出台的是加强版的四条新法,以火耗归公和废两改元解决“谷贱伤农”,“胥吏贪墨”的弊端。
而摊丁入亩更是以人头税转嫁的方式,收起了财产税。
事实上,也唯有到了千万之数,才能说给王朝续命百年。
高仲平道:“殿下说的是藏匿土地,清丈田亩之后,应该有这个数,如今海贸之后,每年也有五六百万两税银,国家中兴之势不远矣。”
其实还是低估了海关之利,虽然不是经过工业革命以后,列强林立,工业产品与原材料交换的晚清格局,但平常的茶叶、丝绸以及瓷器和各种海关商贸,税银还要多一些。
楚王道:“这新政四条的确是利国利民之策,还有这海关,当真是经世之制。”
高仲平道:“朝廷如今兵事上先后打赢两场战事,等新法大获成功以后,扫平辽东只如探囊取物。”
真到了那时,国富民强,以京营强军扫平辽东,易如反掌!
楚王道:“大汉中兴指日可待啊。”
如果父皇能够中兴大汉,他将来接手这锦绣河山,也能挥毫作画,收复西域和藏地,开创万世基业。
两人又议论了会儿,四条新政的细节。
楚王道明来意,说道:“如今新政在一些府县遇到一些致仕士绅阻挠,进展的不顺利,小王打算帮着劝劝,朝廷中兴大计面前,也当摒弃一己私心,为国社而虑。”
其实楚王的老师,南京礼部尚书袁图就在抵制新法,而楚王在南方士林中的名声一向很好,楚王如果在一旁唱红脸,觉得对自己影响也不大。
所以,楚王这次也算是有备而来。
高仲平闻言,欣然道:“那倒是最好不过了,前些时日,咸宁公主也帮着说服了不少勋戚。”
此刻的高仲平自然觉得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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