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近前而来,道:“见过岳丈大人。”
而另一边儿的魏王陈然同样行了一礼,心头不由涌起一抹期待之色。
这等政变之事,以他的经验,还真的有些无从下手之感,但眼前之人历仕两朝,这等事经了不少。
众人说话之间,将郭绍年迎入书房落座。
郭绍年两道黢黑粗眉之下,目光幽深一如玄潭之水,说道:“京中局势如何?”
梁王两道黢黑粗眉之下,目光闪了闪,道:“宫中已经立了楚王为东宫,册封太子的诏书已经颁发出去了。”
郭绍年眉头紧锁,道:“此事棘手了。”
想了想,说道:“宫门方向可有内应,如果后日,需要控制宫城。”
“内应是有,但那天文武百官俱在含元殿前,孤如此行事,是否会被千夫所指。”魏王迟疑了下,沉声说道。
郭绍年面色微顿,朗声道:“倒也不能这么想,文武百官也有一些为殿下叫屈的,如是殿下行以雷霆之事,登高一呼,未必不能获得一些文官的支持。”
魏王点了点头,道:“现在是京中局势紧张,楚王那边儿也有了一些警惕。”
邓纬道:“这次为楚王入宫受册封之事,负责警卫之事的乃是楚王府的府卫,也是如今的太子六率,加起来兵马不少。”
郭绍年沉吟片刻,说道:“原先……”
魏王面容上现出一抹阴狠戾气,说道:“是在宫门之处伏击,不能任由楚王进入宫城,接受父皇的册封。”
以五城兵马司封锁全城,两府府卫与魏王这些年积攒的一些死士,参与围攻,计划的可行性还算是有着。
郭绍年摇了摇头,道:“彼时正是楚王最为提防的时候,反而多是不易成事。”
魏王皱了皱眉,目光深深,问道:“以姑父之意呢?”
郭绍年道:“等楚王进了宫城,彼时正在举行大典,殿下再以清君侧为名,接应宫城,控制局势。”
魏王眉头紧锁,迟疑了下,温声说道:“那时候,名分定下,如何还能翻盘?”
郭绍年道:“先前册封楚王为东宫的诏书已经宣告中外,殿下还不是谋划此事?”
魏王陈然目光深沉,一时默然无言。
郭绍年道:“不可拘泥于成法。”
魏王陈然面色坚定,沉声说道:“那就依姑父之意。”
……
……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转眼之间,就到了楚王入宫参加册立东宫大典的日子。
这一天,可见天公作美,覆盖在青砖黛瓦之上的皑皑白雪,融化开来,涓涓流淌的雪水,砸落在青砖上。
冬日天穹蔚蓝无垠,明净一片,恍若澄莹无比的水晶玻璃,倒映人影。
自宫门之外,各种品级的文武百官衣着青紫,腰缠一条玉带,排列左右,一队队锦绣华服的锦衣府卫列于街道两侧,按着腰间的一把绣春刀,神情警惕,四处巡视。
楚王府
一辆垂挂着两道淡黄色帷幔的马车,等候在王府宅邸门前的青石板铺就的石路上,左右是打着仪仗的王府府卫,身形魁梧,面容刚毅。
几根朱红涂漆的梁柱之畔,楚王府府卫身穿一袭黑红缎面的锦衣华服,面容肃穆,执刀而立,警戒来回,目中似是涌动着丝丝缕缕的冷厉之芒。
楚王陈钦就在几个内监的搀扶下,上了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此刻的楚王面容白皙,两道剑眉之下,宛如鹰隼锐利的眸子中涌动着欣喜和激动。
伴随着礼官唱诺一声,可见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上,车夫扬起手中的一根鞭子,催动着胯下马匹,向着宫门方向行去。
而后,两侧的楚王府府卫打着一面面刺绣着黑龙的旗幡,步履整齐地跟上楚王的那辆马车。
就在楚王府通往拱形宫门的街道上,两侧的锦衣府卫面容沉静,执刀警戒。
因为,崇平帝就是在太庙遇袭,神京城中的紧张局势可想而知。
仇良亲自率领锦衣府的一队缇骑,腰间按着一把连鞘腰刀,浓眉之下,目光锐利,捕捉着街道上的风吹草动,巡查着可疑人物。
宫苑,含元殿,内书房——
崇平帝躺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上,削立脸颊凹陷、黢黑,瘦松眉之下,缠着一道白色布条,分明是不能视物。
此刻的崇平帝静静躺在床榻上,其人周身似是笼罩着一股凄惨的死气。
“太子进宫了吗?”崇平帝声音虚弱而沙哑,中气不足。
“陛下,太子已经进宫了。”戴权近前而来,其人那张白净无须的面皮上满是凝重之色,躬身行礼,说道。
崇平帝摆了摆手,道:“等会儿抬朕去含元殿前殿。”
“陛下!”戴权白净面容倏变几许,目中现出担忧之色,急声说道:“陛下龙体欠安,如何好妄动?”
崇平帝重重咳嗽了一声,苍声道:“准备銮驾,朕要过去,看着楚王接受百官朝贺。”
楚王威信不足,他要过去为楚王撑场子,今日如果定了君臣名分,再由楚王监国,文武百官朝贺,那时候局势也就定了。
陈钦其实与他一样出身庶支,当年即位之初,同样根基浅薄,无人扶持。
在这一刻,崇平帝在选择了嗣子之后,反而对楚王生出几许来慈父般的威严之爱。
戴权见崇平帝坚持,也不好出言再劝,遂吩咐着内监准备銮驾,护送着崇平帝前往含元殿前殿。
此刻的宫门至含元殿已经铺就了长长的红地毯,两侧满是宫女和内监侍奉而立。
因为一路上,楚王眉头深锁,心头可谓担忧不胜,故而,直到过了一道拱形的月亮宫门,楚王才心头放松了许多。
“殿下,安顺门到了。”身旁的甄珏,骑在一匹黑色鬃毛的枣红色骏马之上,开口道。
楚王道:“不可大意。”
但这一路上几乎风平浪静。
随着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缓步驶入高大的宫门,身后身旁列成两队的扈从一同陪进。
此刻,含元殿前的一方汉白玉广场上,可见黑压压的一片大汉文武百官,手持象牙玉笏,静静而候。
伴随着一声净鞭声响起,在场文武官员在御史的看顾下,进入殿中。
崇平帝此刻也在戴权的搀扶下,落座在一张金銮椅上,其人面如淡金。
“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下方一众殿中文武群臣,在内阁首辅李瓒、次辅高仲平的率领下,朝着落座在软褥上的中年帝王,目光深沉,齐声见礼道。
崇平帝面容白净,声音苍老中带着几许虚弱,道:“诸卿平身。”
“谢圣上。”下方文武群臣道了一声谢,有一二胆大的文臣,抬眸偷瞧那中年帝王。
陛下这……何其凄惨。
崇平帝强撑着心神,苍声说道:“诸位卿家,朕自登基以来,御极天下,倏然二十载,为国事操劳,不曾懈怠,如今百疴缠身,难以理政,今既立太子,当由太子监国。”
说着,咳嗽声响起不停。
下方的一众文武群臣见此,心头就有唏嘘感慨之意。
其实,崇平帝选择在今日见一见文武群臣,也是为了以后能够留一个好名声。
崇平帝将手中带血的帕子递给一旁的戴权,瘦弱、凹陷的面颊两侧愈见憔悴。
“朕经过审慎思量,决意立皇子陈钦为东宫,太子深肖朕躬,性情坚毅,可堪大任,之后将由太子监国,处理朝政。”崇平帝声音虚弱说着,又是重重咳嗽几声,开口说道:“内阁诸卿,当尽心辅佐,如待朕一般。”
内阁首辅李瓒手持一把象牙玉笏,拱手道:“圣上放心,臣等定然竭尽全力,辅佐东宫。”
高仲平面色怔了下,旋即,也手持一面象牙玉笏,拱手道:“圣上,臣等定然尽心竭力,辅佐东宫。”
而后,内阁的齐昆、吕绛、林如海纷纷开口表态。
因为这一刻的崇平帝就有些“托孤”的意味,或者说在当着群臣的面,确立了楚王承嗣的合法性后,也为内阁之后的辅政做了背书。
崇平帝默然片刻,沙哑的声音响起,问道:“卫郡王可进入宫中?”
李瓒道:“卫郡王今日告了假,并未前来。”
崇平帝眉头皱了皱,道:“这等紧要之时,子钰如何能够在家中?戴权,派人召卫郡王进宫。”
虽说是,但今日是朝贺东宫之日,岂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参与?摆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下方阁臣之列,吕绛目中寒芒一闪即逝。
这等大事,哪有那小儿插手的余地?
而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那张儒雅、白净的面容上,似是不由涌起一抹冷意。
如今辽东既平,那贾珩小儿的用处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圣上召其进宫,实在让人心生狐疑。
所谓,贾珩已经完成历史使命,大抵如是。
而另一边儿,轩峻壮丽的殿宇之外,大批锦衣府卫护送着楚王的车驾进入宫苑之中。
在庄严、肃穆的气氛里,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辚辚声中,渐渐抵近含元殿。
“请太子下马。”一个面白无须的内监快步近前,躬身一礼,对着楚王恭请说道。
楚王陈钦踩着内监搬来的一个马凳,落在殿前铺就着青砖的汉白玉广场上,抬眸看向巍峨高立的含元殿,一时间心神就有些莫名恍惚失神,白皙脸颊上浮起浅浅酡红。
虽说,早已来到宫中不知多少次,但以太子身份还是头一次,难免心绪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