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母的诡韵,真正于此间显露了!
一只只惨绿眼睛仅在虚空中停留了一个刹那,便俱消失无踪,像是从来都未曾出现在这里过,不留任何因果。
而不空和尚的身躯软倒在苏午脚下,已经没了任何气息,变作一具尸体。
也在这个时候,禅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几个僧侣簇拥着金刚智和尚,走入了不空的这间禅房内,正看到自己最得意弟子不空软倒在苏午脚下,苏午刚刚收回按在不空头顶手掌的这一幕。
“不空!”
金刚智刹那眼圈通红!
他视不空和尚为衣钵传人,对方大雁塔之行后,又眼见得已有超越他,更接近佛果的征兆,他新任兴善寺翻经院主,正值大展宏图,为爱徒挣够修行资粮,将爱徒推举到更高位置的时候——
便在这种时候,他的爱徒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
哪怕金刚智畏苏午如虎,这个瞬间,他亦情绪沸腾,忍不住对苏午目露凶光,恨意炽盛:“你杀了我徒不空!
你有何缘由杀我爱徒?!
莫非以为你修行高绝,便能弑杀佛徒,视佛门清净之地于不顾?!”
随金刚智而来的兴善寺诸僧见得禅房中的情景,有些年轻些地和尚维持不住面上神色,对苏午流露出带有敌意的眼神,他们步履飞快,很快就遍布房间四周,隐隐将苏午围在中央。
苏午身临此境,目视着金刚智,出声道:“我若想杀死此僧,倒也不用这般麻烦。
——不空和尚非我所杀,他的死另有根由。
金刚智,你过于激动了。”
他的话似是提醒了金刚智甚么,金刚智垂下眼帘,不再冲他怒目而视,只看着倒在地上的不空和尚,颤颤巍巍走近了自己爱徒尸身旁,将爱徒抱在了怀里,无声落泪。
苏午环视四周,看着群僧面上隐隐流露的敌意,再看地上悲恸得嘴唇颤抖、不能自持的金刚智,他内心已知自己落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局’中,他反而面露笑意,看着被金刚智紧紧抱着的不空尸身,接着说道:“不空和尚为修行恶法,以童儿性命作‘佛布施’。
其身虽死,但死有余辜。”
“我徒而今已经身死,他死之前,只有阁下一人在现场,如今他当时究竟修持怎样法门?是善法还是恶法,他自己也无法开口,只能任由阁下矫饰造作了……”金刚智缓缓发声,言辞之间,已将祸水东引。
“当下禅房之中,乃有不空请人送来的八只陶坛。
前七只陶坛中,皆为幼猴,其头顶皮毛脱落,绽出如玉质的头顶骨,头顶骨上,皆有眼形裂纹——此为开‘佛眼咒’留下的痕迹,七只幼猴以自身性命作引,为不空和尚打开佛眼,开示‘不空和尚’性灵,令其踏入三摩地之境。
此即修行‘一字佛顶法’必须之步骤。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一种佛门仪轨,需要持诵七遍佛眼咒来开示修行的。”苏午伸手一指身后七座陶坛,直言道。
金刚智缓缓起身,低着头,依旧不看苏午,道:“空口无凭,这七只猴儿连同那个女童——”
他话未说完,苏午摇头笑了笑:“你在拖延时间,这倒也无妨。你要等哪个救兵过来,我在这里陪你一起等就是。
不过,当下‘空口无凭’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出家人不打诳语,金刚智,你戒律已破,永生永世不能成佛。”
在苏午说话之际,因果神符在兴善寺内外飘转开来,不空与禅房内外、兴善寺各处留下的无数因果,皆留下了形影——
在禅房内外越聚越多的僧人,尽皆看到,一队小厮被守在角门的年轻僧侣放行,挑着八个陶坛走入禅院中,将八个陶坛送入了不空和尚的禅房内,不空和尚付尾款于领头小厮的留影,当下仍历历在目!
随后,不空走进房中,扯开八个大坛上的塞子,他眼神淡漠地看着第八个坛子里的女童的模样,叫人见之不免心生寒意!
至于此下,情况已然分明。
那因果神符甚至勾扯出了那几个小厮的形迹,一路追踪那几个小厮到了某处破落院舍内,那院舍中,还关锁着许多孩童,还有诸多被掰折手脚的、毁了容的褴褛乞儿在其中进进出出,将乞讨得来的银钱送于院里坐镇的小厮首领。
几个小厮根本不是卖猴儿异兽的贩夫。
他们就是‘人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