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桌子被玉石扳指敲响的清脆声,看着太子那充满鼓励的眼神,六家的家主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拒绝。
且不说,这几条道路,他们能从中受益,就是这一次参与其中,能够给家族获得的声望,也是无可替代的。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世家大族虽然看似风光,但是,底蕴是底蕴,钱财是钱财,不能混为一谈。正因为如此,灾难发生的时候,他们想到的,先是赚钱,再其次,才是赚完钱以后,给自家拉声望。
如今,太子的提案,完美的解决了这两个问题。
修建道路,既能赚钱,又能给家族拉取声望,何乐而不为?
至于契约的签订,他们已经认定,太子不好对付。甚至于,这一次的事情,说不定就有太子的坏心眼埋藏其中。
可但是....但可是....
包藏祸心又如何?有出招的就有应招的,太子既然出招了,他们作为世家的家主,若是不应,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什么时候,弱冠之年的小子,也敢跟我等玩心眼了?
面对太子抛出来的诱惑,几位家主,警惕之余,却也涌上来一股强烈的不服气。
至少,他们有信心,就算是太子有手段隐藏着,他们也能后发制人。
互相对视,看到了彼此坚定的眼神以后,卢家家主卢子迁率先走出来,拱手道:“太子殿下既然提出来这件事,又成竹在胸的模样,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契约?”、李贤点点头,打开案头的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摞契约,交给了李荇。
李荇面无表情的将几份契约,分散到了六个家主的手中。
刚刚被契约坑过一次,几乎在契约到手的第一时间,几个家主,就开始逐字推敲起来。
不过,就算是再推敲,他们也很快就把契约给看了一遍。
令他们无比难受的是,以他们的眼力,仍旧没有看到其中有什么问题。
除了定下来的道路不一样以外,余下的条款,几乎一般无二。
互相更换再看一遍以后,他们还是没有发现不对头的地方。
见几人惊疑不定的模样,李贤不由得笑道:“几位未免多虑了,上一次的契约,孤是为了天下灾民,才不得不钻了空子,这一次,可是孤的诚意,也算是对诸位的补偿。几位这样的提防,说实话,让孤很是伤心啊!”
老夫倒宁愿把你当成毒蛇来提防!
在心里咆哮一声以后,卢子迁不由得拱手道:“太子殿下,此事关系重大,就算是老夫,也没办法直接答应。不如这样如何,契约我等就暂且带回去,先听取一下家里人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签署。至于殿下着急救灾的心情,老夫也理解,不如这样,明日,明日老夫就给殿下答复,如何?”
带回去研究?
李贤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自然可以,这样的大事,孤自然要给几位考虑的时间。”
本以为太子会急不可耐的催促他们签订契约,谁知道,人家不仅没有催促,反而给了考虑的时间。
这....
有那么一瞬间,几位家主,甚至以为太子这一次真的是弥补他们了。
不过,带着一万分的警惕,卢子迁还是站起来拱手道:“既如此,就烦劳殿下等待了,老夫等人,先带着契约回去了。”
见卢子迁这么说,李贤赶紧站起来说:“几位先生何必着急,孤已经在崇教殿,为诸位准备了宴席,不如用过午膳以后,再回去不迟。”
王琼也站了起来,行礼道:“太子殿下的好意,老夫等人心领了,然而救灾的事情,刻不容缓,老夫等人早些做决定,也好早些调集家族的力量,开始救灾。”
王琼都这么说了,李贤也只能起身相送。
一直把几个老头子送到明德门前才止步,看着几个老头子的马车缓缓离开,李贤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意。
有些时候,好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手的。吃到嘴里的蜜糖,消化了以后,未必就是甜的。挂在鱼钩上的鱼饵,不是真正的诱惑。而渔船打渔时抛到水里的饵料,才是最危险的。
散着步地回到明德殿,走进殿门,才发现主位上,已经有人坐着了。
是李治。
李贤这一次的谋划,他只是听了一遍,就放任自由了,甚至于,他都没有询问太子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说实话,这不像是信任,更像是怂恿刚刚懂事的孩子,去摸热水瓶的老父亲。
行礼以后坐在一边,李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李治正在翻看契约,有之前的契约底子在,虽然他也没办法发现契约上的漏洞,但是,对太子,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的相信。
扬扬手里的契约,李治叹息道:“这次的事情,朕虽然相信你,但是,依旧不看好你。太子,五姓七望能够盘踞中原多年,历经朝代更替而不改地位,可不是侥幸。就是当代的这几个家主,朕也不曾看清。”
“你谋划五姓七望没什么,朕很支持,但是,你从始至终,都要切记一点。”
见皇帝这么说,李贤赶紧站起来,躬身行礼。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看轻了你的对手。哪怕你将来当了皇帝,也不可对任何人掉以轻心,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更不要说,你现在,简直就是兔子跟狮子发起挑战了。”
维持着严肃的表情,李贤坚定道:“阿耶放心,儿臣明白。”
“嗯。”
应了一声以后,李治就站了起来,准备回宫。
眼下关内道出现如此的灾情,作为皇帝,哪怕只是装,他也需要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来,如果不是发现太子竟然对五姓六家产生了谋算的心思,他甚至不会出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