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对她们情报的掌握程度,她并无法估测。
对于本源之体的掌握,自从焰城行动之后便一直在进行,学院方面对她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甚至林夕院长本人都有专门的单独授课。
平辈相交,而并不是师徒的关系,似乎在那位院长的心中,她推辞掉的学院守护者身份,已经为她量身定做在那里。
因此,她个人其实进展极大,假如需要的话,她真的可以在一个月内突破至天境,超越那位陛下成为这世间第三年轻的天境强者。
但是她不能,这样做的后遗症极大,大到在目前所知的资料中也没有补救的办法,如果进阶,她将会更加接近元素生命,甚至丧失自己的部分意识,所以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条通往力量的捷径。
所以此时的她其实反而相比于兰澈,有着更多的不可估测性。
但是有一点,西城确实没有说错。
即使在夏末友人社的分组中,她们这一小组的实力表面上只稍稍强于带着拖油瓶的叶青小队,但是假如真正展开生死之战的话,恐怕除了三殿下这样的BUG存在,其他人她们都可以拼命换掉。
然而此时,拥有着这样潜力的二人,却被西城以引诱的方式带到了这个山谷,去完成这个原本以为很简单,但是一层层揭开答案之后变得危险而未知的任务。
她只能猜测——那位山主大人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但是这种用意究竟是善是恶,她并不知道。
所以紫泉慢慢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对我们事先说明这些。”
既然黑鸦已经提前告知了你那么多的情报。
“说又如何,不说又怎样?”棘纸衣吃吃笑了笑,然后抬眼望了望下着雪的铅灰色天幕,语气微妙:“我需要的只是有人将我带到这个山谷的深处,接下来便是纸衣自己的事情。”
“无论是黑鸦也好,计划中的精锐小队也罢。”棘纸衣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这对神秘的叶夜学生在内,都只是载我前往彼岸的舟船。”
“只要到了对岸,舟船便要返回,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其实并不与你们有关。”
“如若不是我天资本就不高,又早已分不出心力来苦修魔法。”棘纸衣语气并无遗憾,只是平淡的叙述事实:“原本这些舟船也是不需要的。”
“你有几成把握?”兰澈淡淡问道。
“如果舟船可靠的话。”棘纸衣笑了笑:“那么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紫泉沉吟:“这座枫叶谷并不是城主的私产,而是属于许许多多的药农所有,你即使真的能够封闭掉那道裂缝,依旧无法带来太多的利益。”
棘纸衣点头,然后摇头:“无法给我带来许多,却可以给我的人民带来许多。”
这个少女,安静而确定地使用了我的人民这样的字眼。
“这是我的父亲想做但是做不到的事情,这也是我想做并且终于能做的事情。”
“这是我的人民希望看到但是无力去改变的事情,这也是我曾经期许但是一直以为与我无关的事情。”
“那些惨死在这里的无辜药农,当时的我并不知晓他们的模样和经历,之后流徙在街头的孤儿寡母,我只是轻蔑而厌恶地称呼她们为贱民,无力改变自己的现状,只能祈求他人帮助的弱者。”
棘纸衣不带一点情绪地讲述这些,她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可是现实让她坐在了一个原本不该她做到的位置上,所以她被迫成长到以前的自己仰望不到的地步。
“直到当我成为这样的弱者,我才明白那种不甘心的程度到底有多么的刻骨。”
“直到我站在他们所祈求者的位置,才明白我的双肩究竟担负着怎样的期望。”
“我不是太过于高尚的人,我也有很多自己的小心思。”棘纸衣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我终于坐在了我的父亲希望我坐在的地方,除了不想太过辜负于他,更多不想辜负我自己。”
“我答应过我的那位小婢女,这次回去一定亲自带着她来这里散步,因为她就是我故事中的那个主角。”棘纸衣侧头笑了笑,笑得温暖而心安:“我又偏偏不想让她失望,仅此而已。”
“讲了不错的故事呢。”兰澈笑了笑,低头,然后抬起,目光中的锋利已经消失无踪,猫眼绿的眼睛透着小鹿的灵动。“你的故事打动了我。”
如果说棘纸衣之前的那个故事,让有类似经历的紫泉为之怜惜,那么此时的这个故事,兰澈反而能够体会更多。
她是许许多多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兰姓贵族,更是最接近第三家家主的孩子。
原本她这样的人生应该完美,应该无忧无虑,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但是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承载着家族怎样的期望,又是怎样的期望才让她以如此幼小的年纪获得了这样可怕的力量和截然相反的近乎割裂的两个性格。
在兰姓贵族内部的争斗中,原本执掌祭祀的第三家已经走在了悬崖的边缘,或者选择屈服,依附其中一家获得喘息的机会,或者,培养出一个绝对强大的接班人,在拖延足够多的时间后,重新遏制所有人的野心。
高傲的祭司后人选择了后者,选择了兰澈。
所以她才会踏入叶夜学院,逃避第四家王族的逼迫,她不欠缺任何的资源与教导,唯独欠缺时间。
所以这个关于身不由几,关于责任,关于自由的故事,是最能打动她的理由。
“是很好的故事呢。”紫泉点头:“我突然有点愿意陪你过去了。”
“不需要。”棘纸衣淡淡摇头:“我有面对天境仍能自保的觉悟,但是你们并没有。”
“只要将我送到附近就可以了。”
紫泉还没有说话,兰澈反而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察你的异常吗?”
棘纸衣愣了愣,然后慢慢摇头:“纸衣自认为隐藏的完美无缺。”
兰澈笑了笑:“太过完美便是你的问题。”
“那只蝎狮是我故意放给你的,可是你明明看起来那么害怕,眼神却一点都不慌张,我不打算让你暴露同时应对两个敌人,所以才保护你暂时不去揭穿。”
棘纸衣听出了意图:“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兰澈微笑,笑容甜美诚挚:“我们总有意想不到的价值的,城主大人。”
棘纸衣困扰地摇了摇头,然后低头,解下了包头的白布,这是最普通的平民打扮,但是她将这个打扮进行地熟练而逼真,便又是另外的一番境界。
“好吧。”棘纸衣松了口。
她在两个人的面前熟练地取出一截有点老旧的紫色丝带,动作快捷而优雅地绑出两个娇俏可人的马尾:“果然还是熟悉这个啊。”
这个少女毫不在意自己和某位兰姓贵族发型撞车,向着两个人平伸出了手掌。
在那只白净纤细的少女手掌上,一条柔软的紫色丝带轻盈地在掌上滑落。
“如你们所愿,和我同行,无论此行纸衣是生是死,你们都可以凭借这个信物,在城主府领到相应的报酬。”
兰澈看着那条丝带,没有接,反而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紫泉慢慢地捂住了脸,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棘纸衣有点奇怪:“你们这是?”
紫泉用力捂住脸无力说道:“这条丝带是不是一个看起来很无赖可是偏偏你又觉得无比值得信赖的家伙给你的?”
棘纸衣微微怔住了:“你们的意思是?”
兰澈苦笑:“我们的意思是现在很想去找那位山主大人见上一面。”
“城主大人。”紫泉仔细斟酌着用词,慢慢开口:“两位公主殿下现在都是我们各种意义上的顶头上司,我这样说你能不能明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