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舒桥温和亲切的声音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静了,许多学生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又很快地收敛起来,目光仍流连在这个不起眼的生活老师身上。
萧建平脸上没有意外,笑呵呵地伸手跟白舒桥握了握:“得有两三年了吧?我白头发都冒出来了,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白舒桥闻言,不禁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旁边的萧新晨:“新晨都快高考了吧?又长高不少,是个帅小伙了,替我跟你妈妈问声好。”
“白阿姨好。”萧新晨深谙商业互吹之道,“您真是越来越年轻了,等我上了大学,就该叫您姐姐了。”
白舒桥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气氛越发松弛,她好奇地问萧建平:“你这是带学生来了?”
下午的第一场讲座是人工智能主题,她对主讲人齐绍这个名字隐隐有些印象,记得应该是萧建平的得意门生。
萧建平点头道:“算是吧,看看年轻人的风采。”
两人相谈甚欢,不过落到别人耳朵里,就成了另一番意思。
刚才还出言嘲讽的几个男生这会儿都消停了,直到听见白舒桥说带学生,才低声鄙夷道:“还真是个生活老师……”
“是跟白老师私下有点交情吧,搞得像自己有多厉害似的。”
尤其是他们看到萧建平开始跟白舒桥介绍裴清沅等人的时候,表情更加难看。
“白老师,给你介绍几个我最近认识的小朋友,这是清沅,还有他的几个同学……”
他们发现白舒桥似乎格外给这个生活老师面子,不仅一一跟这几个来自二中的交流生问好,还笑吟吟地问起了他们对这场讲座有没有什么意见建议。
眨眼间就跟以往高不可攀的知名学者有了接触的林子海和沈奕铭一脸梦幻,互相掐了掐对方以确定这不是做梦。
“白老师,我从初中起就看你的节目。”林子海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爸妈也跟我一起看,他们都很喜欢你,他们肯定不相信我今天跟你握手了!!”
“谢谢。”白舒桥笑着应声,还语气轻快地提议道,“正好老萧带了相机,要不要趁现在合个影?这样回去跟爸妈说的时候就有证据了。”
本想跟白舒桥多交流一下的诚德校领导和记者被晾在一边,手捧书本纸笔想要签名的其他学生,也只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白舒桥跟这几个二中的学生聊天合影。
一时间,无数羡慕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
裴清沅的表情一直很平静,直到上午第二场讲座即将开始,萧建平和白舒桥先后准备离场的时候,他才很认真地向两人道谢。
在今天之前,萧建平只认识他,并不认识沈奕铭等人,却在刚才主动跟白舒桥介绍,显然是想安慰这几个素昧平生的高中生。
而白舒桥也很配合,或许她在走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了那些不和谐的杂音,所以选择用这样不动声色的方式帮遭受奚落的陌生孩子解围。
萧教授的老朋友跟他一样,都有着相似的性情。
白舒桥离开后,与林子海等人的兴奋截然不同,前排那几个男生始终心有不忿,前一秒还在被他们嘲讽的几个没见识的学生,后一秒就被万众瞩目的知名学者亲切问候,那种陡然产生的落差感让他们耿耿于怀。
“仗着一点私交就开始没完没了……”
“别人是给面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毕竟是在公众场合,几人没敢再大声嚷嚷,只是小声发泄着怨气,裴清沅和沈奕铭他们都没有听见。
但季桐听见了。
他不仅听见了,还喜滋滋地打开了黑历史狠话大全相册。
又将是一份珍贵的素材。
季桐已经开始期待这群人知道萧建平的真正来历后必然精彩纷呈的脸色了。
第二场讲座开始,场上的主讲人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哲学教授,与白舒桥浅显易懂的风格不同,他谈到的东西对一般人而言会显得有些晦涩,但别有一番魅力。
裴清沅听得很认真,趴在他腿上的蘑菇悄悄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坐在旁边的沈奕铭则动作很轻地起身离场。
“你干嘛去?”正在尝试理解抽象的哲学世界的林子海抽空问他。
“去上厕所。”
但沈奕铭离开报告厅后,并没有去厕所,而是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发起了呆。
虽然平易近人的白舒桥让他体会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惊喜,可在这种兴奋褪去后,那种抽离感却越发明显地涌了上来。
他不笨,看得出来白舒桥和那位不知来历的萧老师关系很好,也看得出来萧老师与裴清沅十分亲近,他能和那样一个曾经只在电视里见过的人平等地对话交流,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出色,完全是沾了别人的光。
沈奕铭能体会到隐藏其中的那份善意,也同样更深地察觉到自身的孱弱无力。
那几个诚德学生的话很难听,可他们说得对。
他的世界的确很小,除了那叠厚厚的课本,其他只剩一片空白。
他能把课本上印有的规整知识倒背如流,那些闪烁着无数名家智慧结晶的哲学理论对他而言却宛如天书。
可刚才的报告厅里,明明有那么多学生都听得沉浸不已。
沈奕铭很难厘清这一刻自己的复杂心情,只能垂下头,呆呆地盯着从脚边默默爬走的蚂蚁。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有一道声音不太确定地叫住了他。
“沈奕铭?”
沈奕铭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一张尚算熟悉的面孔,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回应道:“林言?”
沈奕铭之前一直是二中的年级第一,跟成绩相邻近的几个学霸也会有往来,所以认识林言,不过暑假结束后林言就转走了,他知道这背后的故事似乎在学校里风靡一时,但从没有分心关注过。
听见这个已经弃之不用很久的名字被唤起,裴言怔了怔,没有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