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又实在不想放弃给杜若飞践行的机会,便硬着头皮站在那里没有动。
效古先生头一回发脾气,书本卷成筒对着那些低垂的脑袋一个一个敲过去。
“反了你们了,一个两个吃错了什么药,看看别班的学生在做什么,看看你们在做什么,隔着一堵墙喊来喊去,成什么体统像什么话,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脑子被驴踢了吗?”
少年们被打得龇牙咧嘴,吭都不敢吭一声。
效古先生打着打着突然咦了一声:“薛初融,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是不是被他们蛊惑的?”
“……”薛初融挠挠头,“不是的先生,我是主犯。”
“主犯?”效古先生拔高声音,“你居然是主犯,薛初融,你怎么也堕落了?”
“先生,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薛初融大着胆子抬起头,把事情经过对效古先生详细讲了一遍,而后解释道:“若飞兄才十七岁,就要随国公爷上战场,我们这些同窗都十分敬佩,战场凶险,生死难料,大家舍不得他,想要给他践个行。
当然,不论出发点是好是坏,我们这样隔着院墙喊话确实于理不合,有辱斯文,还请先生体谅我们对同窗依依不舍的感情,原谅我们这一回吧!”
效古先生听完,和玉先生对视一眼,脸色仍然阴沉。
“我在这里教了十年书,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样不守规矩的学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岂可轻易被原谅,除非……”
除非什么?
同学们都竖起耳朵,等着他的下文。
“除非让我也去!”效古先生十分高冷地说道。
“……”
学生们先是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竖得不够直。
片刻的沉寂过后,有人带头嗷了一嗓子,继而所有人都嗷嗷大叫起来。
“别高兴得太早了。”效古先生道,“到时候你们每人至少要写一篇长赋和一首七言诗为杜若飞送别!”
“啊!”学生们全都苦了脸。
于是,一场即兴的小聚,在效古先生插手之后,变成了团体带作业野炊。
野炊的地点就在薛初融的菜地里,效古先生让人在菜地里搭了两个帐篷,男孩子一个,女孩子一个,一边各有两个先生负责看管,谁也不能乱跑。
书院的厨子带着锅碗瓢盆和食材去做饭,等到学生们散学赶过去,热腾腾的饭菜正好上桌。
如此新奇的体验对于所有学生来说都是头一回,大家的情绪空前高涨,两个帐篷里欢声笑语不断。
路过的民众稀奇不已,纷纷打听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效古先生带着南山书院的学子在此野炊,所有人都惊得合不拢嘴。
野炊并不稀奇,书院的学子是最喜欢郊游野炊的。
春日踏青赏花,夏日游湖垂钓,秋天登高饮酒,冬日踏雪寻梅。
总之只要是风景好的地方,他们都要去玩一玩,兴致来了在旷野里也能吟诗作对。
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在一个没有任何诗情画意的菜地里野炊,这是什么新鲜的玩法?
是专程来体验庄稼人的艰辛,好以此激励自己用功读书吗?
好奇怪呀!
学生们不在意这些,他们只管自己玩得高兴,酒过三巡之后,大家借着酒意开始挥毫作赋,即兴吟诗。
能进南山书院的,即便是成绩最差的学生也差不到哪去,可以说除了杜若宁是走后门进来的之外,其他学生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得以录取。
因此,对于最基本的吟诗作赋,学生们自然不在话下,尤其今日的氛围又极其特别,三杯酒下肚,个个都才思泉涌。
男女学生虽然不能相互串场,但他们写的诗赋却可以借着丫头小厮们的手相互传阅。
因为性别不同,大家难免又被激起好胜心,一个个全都使出看家本领,力争要把对方比下去。
于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学生们在一顿野炊的时间,创作出了四十九篇《菜地赋》和近百首《十二月十五日送杜若飞出征边塞》的诗。
效古先生很是欣慰,散场的时候特意对学生们说了一番话。
效古先生说:“你们每个人都有一颗赤子之心,不然也作不出这些激情澎湃的诗赋,你们要记住今日,记住你们是为什么聚在这里,记住你们此时此刻的同窗情。
将来总有一天,你们会分开,会各奔前程,但是,先生希望你们不要丢失心中的那份炙热,那份赤诚,也不要忘记,你们曾经在此送别过一个叫杜若飞的少年,至少在这一刻,他是你们所有人的榜样!”
效古先生的话仿佛带着一种魔力,点燃了每一个学生心底的火焰,杜若飞站在人群中,胸中有难以言说的情愫在翻涌。
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只有杜若宁不为所动,她静静地站在人群里,将审视的目光投向效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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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古先生为什么要组织这场聚会,为什么要让大家写诗作赋,为什么要说这样一番话?
他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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