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想好了。”
杜关山饱经风霜的脸上呈现出在面对她时前所未有的凝重,“出征那天看到你在城楼上擂鼓,阿爹就已经想好了,不管你将要说什么,你永远都是阿爹最疼爱的孩子,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这番话像是肯定,又像是承诺,仿佛一把剪刀,剪断了杜若宁心底紧绷的弦,让她的眼泪瞬间决堤,从去年醒来就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情感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师父!”她跪下来,抱住杜关山的腿,把头伏在他膝盖上,失声痛哭,“师父,是我,我是长宁,我回来了……”
一声师父喊出来,杜关山的眼泪也瞬间奔涌而出。
他没猜错,他果然没猜错,确实是长宁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哽咽着,一下一下轻拍女孩子消瘦的肩,仿佛在安抚一个离家日久,而今终于归来的游子。
杜若宁哭的肝肠寸断,呜呜咽咽道:“师父,我想你,我好想你呀!”
“师父也想你……”杜关山流着泪回应她,除了他们,没有人能明白这种想念。
虽然他们早已重逢,却是以另外一种身份,而这份师徒之情,则是隔了十年的光阴,直到今天,她才终于可以又叫他一声师父,他也终于可以再叫她一声长宁。
这个徒弟,五岁拜他为师,十四岁跟他出征边塞,十八岁欢天喜地跟他说,师父,我要出嫁了,宋悯没有爹娘,拜天地的时候你来做我们的高堂吧!
他说好啊,到那天你记得给师父准备几坛好酒。
结果他却没能喝到她的喜酒,只等来了她被刺身亡的噩耗。
他最心爱的徒弟,十八岁,花一样的年华……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痛。
“长宁啊,长宁,是为师对不住你,没能护你们周全……”他一声声地唤着,时隔十年,终于可以当面向她说一声抱歉。
“师父,你不要这么说,该道歉的不是你,是我……”杜若宁哭着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因为我回来了,若宁妹妹走了,师父,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傻孩子,不是这样的,是若宁还在,你也回来了,师父不是少了一个孩子,而是多了一个孩子。”
杜关山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怜爱地帮她整理凌乱的头发:“你是公主,是全天下最高贵的姑娘,不能随便跪下。”
“可你是师父,是阿爹,我该跪的。”杜若宁说着眼泪又流下来,“师父,让我给你磕个头吧!”
她挣脱杜关山的手,提裙摆重新在他面前跪下,三叩首,叩谢恩师,叩谢慈父,叩谢几十年如一日守护大周疆土平安的英雄。
“师父,这些年,辛苦您了!”
“是啊,为师这些年好辛苦。”杜关山流着泪笑道,“不过现在有你体谅为师的辛苦,为师就不觉得辛苦了。”
师父又开始说笑,证明情绪已经缓和,杜若宁也不想总惹他哭,便也收了泪,笑着点头:“师父放心,徒儿回来了,就不会再让你那样辛苦。”
“你还好意思说?”杜关山把脸一板,伸手去拧着她的耳朵,“我可听说了,你这几个月很不老实,惹了很多祸,趁着现在为师心情好,快快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