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宋府的后院里,气压低得吓人,明明是五月的天气,却让人感觉到冬天般的寒冷。
首辅大人的房里不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下人们全都躲得远远,不敢靠近。
首辅大人不发脾气的时候,优雅从容如同仙人,一发脾气,变成了地狱里形容枯槁的恶鬼。
这时候的他,是神智不清,六亲不认的,就连他最宠爱的宁姑娘,都免不了要挨骂,甚至被扇耳光。
因此,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因摔东西而累到气喘吁吁的宋悯,只有一个长河静静站在角落里。
“你还站着干什么,继续派人去围剿呀,江潋不是已经重伤要死了吗,给我拦住他,不许他进京医治,拖也要把他拖死!”宋悯冲着长河大喊,额头上青筋直冒。
“是。”长河面无表情地应声,“若宁小姐怎么办?”
宋悯猛地愣住。
阿宁现在和江潋在一起,定然会不顾一切地护着江潋。
他一想到那样的情景,便控制不住内心的狂躁,抓起桌上最后一只花瓶狠狠摔在地上,咬牙道,“那就一起杀了!”
既然他无论如何都挽不回她的心,一切的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也都没意义,与其看她和别的男人情意绵绵,不如送她去死!
反正他已经熬过了很多年没有她的日子,大不了,再从头熬起。
或许下一世再相逢,她会忘了前尘旧事,会像初见时那样心无杂念地接纳他。
长河领命而去,房里一片死寂。
宋悯呆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阿宁,你别怪我心狠,你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得到你!”
他伸手捂住心口,那里仿佛被掏空了一样的疼。
江潋的心应该也开始疼了吧?
他在一连串的咳嗽中露出怪异的阴笑,就算江潋命大最终还是死不了,也仍然逃不出他的掌心。
这万箭穿心般的痛,不能他一个人承受,他得不到阿宁,江潋也休想得到。
夜色沉沉,四野苍茫,马车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一路疾驰。
江潋自从睡着之后,就再也没醒过,杜若宁忧心忡忡,生怕他挺不到回京城,一遍一遍地催促望冬再快些,再快些。
望冬比她更心急如焚,在尽可能保证不颠簸的情况下,把速度加到最快。
然而却有人不想让他们快,队伍行进途中,先后遇到几拨伏击,幸好国公府和东厂的人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以一抵百的高手,虽有惊险,却总能化险为夷,突出重围。
就这样且战且赶路,又行了一日,队伍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进入了京城地界。
又往前行了半个时辰,经过一个叫六十里铺的地方,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六十里铺,顾名思义,距离京城只剩六十里,照他们现在的速度,二更时分便可到达京城。
只要到了京城,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杜若宁让望冬发信号给望秋,好让他提前带着景先生去城门口候着,等江潋一到,立刻就能进行医治。
白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不仅照亮了寂静的黑夜,同时也照到一支突然出现在前方的队伍,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没有任何征兆,直接无声无息地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