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天黑得晚,亮得早,当第一缕霞光照进营地时,薛初融准时起床,出门去洗漱。
房门一开,望春双眼乌青头发蓬松地站在门外,把他吓了一跳。
“薛总督,我想了一夜,还是不放心干爹,我要去找他。”望春开门见山地说道,声音都是嘶哑的。
薛初融愣了下,发愁道:“可你干爹再三交代过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离开军营。”
“我干爹是不想让我跟他一起冒险。”望春红着眼睛道,“这些年,不管在多么危险的情况下,干爹都没有把我支开过,这次他却非要我留下来陪你,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薛初融问。
“说明他知道此行有多凶险。”望春道,“如果我不去的话,他有可能真的会回不来,薛总督,你愿意干爹回不来吗?”
“我当然不愿,但我也不愿你有危险。”薛初融道,“我得信守对你干爹的承诺。”
“可是干爹若出事,我一样活不成。”望春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干爹为他和公主的尊严做出的抉择,而我去找干爹,也是我为自己的誓言做出的抉择,因为我曾发誓,此生为干爹而活,也为干爹而死。”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狠心威胁薛初融道,“薛总督不让我去,到时候我就在你面前自尽,让你看着我把血流干,让你看着我死。”
“……”薛初融为难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望春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干爹是陛下的命,他若出事,陛下也活不成。”
薛初融怔住,脸上有了一丝松动。
他想起昨日临别时,江潋和他单独说的那番话。
江潋说:“如果这一次我回不来,拜托你帮我照顾若宁,你帮我转告她,就算是为了我,也请她好好活着,我能为她等十年,她至少也要为我等十年,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像她那样,换一个样子回来找她。”
薛初融闭了闭眼,想象不出如果江潋换一种样子,会是什么样子。
不行,他必须是这个样子,他必须是江潋,只能是江潋,换了谁都不行。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张脸,任何一个躯体,配得上这样的灵魂,这样忠肝义胆,一诺千金,恣意飞扬,惊才绝艳的灵魂。
这世上,只有一个江潋。
“你去吧!”薛初融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对望春说道,“见了你干爹,代我转告他,我不会替他照顾若宁小姐的,他自己的人自己照顾,不要来麻烦别人。”
望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多谢薛总督!”他弯下腰,对着薛初融深深一礼,“此生有幸结识薛总督,是望春的幸运,干爹干娘能有薛总督这样的知己,也是他们的幸运。”
“我亦如此。”薛初融扶起他,回他以微笑,“我本是一个孤儿,能遇到你们这样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不知花光了几辈子的好运气,我每天都在感谢老天爷。”
望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直起身,最后向薛初融道别:“薛总督保重,我走了!”
他转过身,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在清晨的万道霞光里大步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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