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竟是不必等到探子奔袭两千里再递消息回来,因为过年那一天,宫中正举办宴会庆贺除夕的时候,陈旺来告诉他,江菘带着十几个禁军赶回来了。
此时嘉佑帝正带着后宫嫔妃与皇子王孙们一起参加除夕宴。
他左边坐着皇后,右边则是还未显怀的容妃。
整个宴会上,他几次三番关照容妃,无微不至,令满宫女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年轻貌美的容妃身上。
包括坐在右边第四位的柔妃。
她此时又被嘉佑帝解除了禁足,却还没恢复侍寝的绿头牌。
看着容妃春风得意的模样,她也有些黯然。
但陛下什么都告诉她了,如今他已经收拢了大半权柄,只要再忍耐一段时日,等彻底铲除了容家,她和两个儿女就再也不必过如今这样的日子了。
容妃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牺牲品而已,她没必要跟她计较。
这样想着,她心头才好受了很多。
这段时日,嘉佑帝在朝堂上无比顺利,将右相换成了魏平光后,整个帝党的实力空前强大,他感觉到自己的政令主张前所未有地通畅。
借着过年的机会,他将柔妃母女解除了禁足,还私下和柔妃见了一面,心情极好。
连应付容妃,也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正当他带着愉悦的心情欣赏着殿内的舞蹈时,陈旺便来告诉了他江菘回京的消息。
这顿时让他失去了欣赏歌舞的心情。
原本他应该等到宴会结束再去见江菘,可见到江菘就意味着早些得知关于肃城的最新消息。
如今他已经是九五之尊,宫里的又是家宴,他无需顾虑太多。想到这里,他便决定立刻去见江菘。
三个多月不见,江菘这个户部侍郎满身风霜,人肉眼可见地老了一大圈。
作为嘉佑帝的忠心追随者,嘉佑帝对他比蒋裕之流还要亲厚多了。
“此行艰险,江爱卿受苦了!”
江菘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臣万死,此行不仅没能完成陛下交托之事,还中了慎郡王的计,闯下大祸!”
听到这话,嘉佑帝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菘不敢遮掩,他深知嘉佑帝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樊城发生的事迟早会被他探听出来,还不如现在就坦白交代,或许还能落个从宽处理的结果。
他之所以丢下大半禁军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也正是抱着早日给嘉佑帝传递消息将功折罪的想法。
江菘如实地将自己如何一到燎原就被扣压起来,被关押的过程中才得燎原守将袁晨升早就被慎郡王斩杀的事先说了。
嘉佑帝闻言脸色顿时就沉下来。
一地守将说杀就杀,杀的还是他的直系帝党!李洵那逆子,仗着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中,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
“你可有听说他是何时攻占河原的?”
江菘一直被关押,也就去樊城的时候放了下风,哪里能得知太多情报,只能汇报一些自己得知的蛛丝马迹:
“臣在北疆的时日,并未察觉到慎郡王有大动刀兵的迹象,但听肃城厢军话里话外抱怨最近几个月没仗打,他们没有立功的机会,应是在臣到燎原前就已经攻占了河原。”
天知道他无意间得知慎郡王竟然已经光复河原时有多震惊。
嘉佑帝心中大震,李洵竟是如此早的时候就拿下了河原,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仔细分析着江菘的话,追问道:
“也就是说,北戎未曾反攻河原?”
江菘道:
“应是如此,臣离开时,当地百姓安居乐业,樊城守军言谈间也未曾说起过哪里再起战事。”
说着,鼓起勇气道:
“陛下,臣万死,被慎郡王威逼设计,闯下了大祸。”
他竹筒倒豆子似地将自己如何被李洵设计,以至于让他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樊城的事情也交待了。
嘉佑帝听完,心中又惊又怒,涌起了惊涛骇浪。
也就是说,李洵在攻占河原时,手里最多只有肃城的厢军与燎原当地守军再加他自己的护卫营,人数上甚至不及北戎,完全是以少胜多!
他完全无法想象,到底是何等巧妙的计谋与行军布阵能力,才能在大启官兵明显弱势的情况下以少胜多,战胜那么多北戎大军。
不,不仅仅是战胜,不管是流言还是李洵自己的折子,都说的是全歼!
而他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樊城的主要原因,虽与江菘有关,更多的却是因为那些樊城将士,竟然一听李洵的名号便自愿归附,甚至帮着他镇压反抗守军。
这足以说明,他在肃城附近的边城影响力有多大!
绝佳的军事才能,手握数万守军还得民心,这令嘉佑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若任由李洵继续坐大,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制压住自己胸中澎湃的杀意,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等到铲除后党再行动。
最多再有半年时间,李洵的把柄便不再奏效,在那之前他必须忍耐。
李洵在北疆已经发展出如此强大势力,并且很得民心一事,绝不能让京中这些大臣知晓,否则难保再次人心浮动。
毕竟,有些人作为后来的附庸者,能得到的好处微乎其微,总是心里想着从龙之功,获取最大利益的。
吸取了蒋裕那次的教训,这次嘉佑帝没有杀人,只令江菘守口如瓶,并且以他办差不力的罪名,将他从户部侍郎贬为南边的一个郡守,那五百禁军,也罚到遥远的南蛮去戍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