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配方肯定不对!”那彦图肯定地道。
六公主强忍着身上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痛苦,为自己辩解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发誓,我当时看到的真的是这个配方!”
对上那彦图充满杀意的眼睛,她的脑子前所未有地转得快:
“会不会……会不会是其他的硝,我可能把原材料搞错了……”
此时的硝一共有两种,一种是药用的芒硝,一种是制作皮革的朴硝。
六公主为了掩人耳目,买的是芒硝。
听到这话,那彦图又叫人拿来了制作皮革的朴硝。
然而,试验的结果依然一样。
被那彦图叫来的从北戎逃回来的士兵甚至说,六公主的配方与震天雷炸开时的味道不一样。
折腾了大半天,却依旧是无用功,那彦图看向六公主的眼神已经结了冰。
六公主害怕极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要杀我!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见她如此没有骨气的样子,那彦图眼中满是轻蔑,也不管六公主满身是伤,直接叫人把她丢到了马圈里看守起来。
脏污的马圈,叫六公主崩溃极了。
她肚子饿,天气也冷,身上的伤口也痛,她是多么希望能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好好处理伤口,换上温暖干净的衣服,吃上热菜热饭。
可无论她怎么哀求,都没有人响应她的要求,甚至嫌她吵闹,又给了她两鞭子。
这下六公主彻底老实了。
她无助地蜷缩在稻草堆里,闻着马粪的臭味,祈祷着有人能来救救她。
然而现实是,除非她能在震天雷的研究上取得突破性进展,否则待遇根本得不到改善。
为了早日脱困,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回忆前世的化学知识,结合自己得知的震天雷的一点消息找线索。
那士兵说味道不一样,她仔细回忆着自己在北戎逃亡时依稀闻到的味道,似乎和前世的鞭炮很像。
对啊,鞭炮和震天雷里头应该都是火药,自然味道是一样的。
“鞭炮的味道……硫磺……确实有硫磺味,这证明硫磺是没找错的,木炭有燃烧性,还是黑色的,应该也没错,唯一的问题还是硝,若不是用的芒硝和朴硝,那到底是什么……”
她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渐渐在草堆里睡着。
早上醒来的时候,却仿佛觉得鼻间似乎真的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她睁开眼睛,就着微弱的晨光,发现自己已经滚到了草堆边缘,险些滚入马撒尿的墙角。
那里因为经年累月的马尿没打扫彻底,到处都是黄褐色的结晶,正散发着强烈的刺鼻气味。
那气味,确实跟震天雷爆|炸后的味道有几分相似。
“会不会这才是硝?”
尿液中有没有硝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但这东西呈黄褐色,若混进硫磺与木炭粉里,确实比混入芒硝朴硝更接近记忆中火药的颜色,而且味道也像。
“我想到办法了!”
她赶紧大声呼喊外头的看守。
按照她的要求,这一次,那彦图又让人在马圈里刮了那种黄色的结晶体碾成粉末,与木炭粉,硫磺粉按比例混合,再次装入了铁罐之中。
六公主紧盯着远处那个铁罐,只见火花一路迅速燃到了木塞处,然后发出了嘭地一声巨响。
铁罐飞起一米来高,木塞也飞出去了。
铁罐依旧完好无损,只是略有有一点点变形。但比起先前已经好多了。
那从北戎战场逃回来的士兵也道:
“台吉,就是这个味道!这次的很像!响声也有点吓唬人了!”
六公主大喜过望:
“这下对了,那个黄色的结晶土才是硝,不是白色的!”
那彦图回想起肃城得来的情报,慎郡王确实经常让人运土运煤上山。
很有可能,那所谓的硝,真的是来自于土中,而非朴硝芒硝那样来自于水里。
确定这下可能摸对了方向,那彦图心中便对六公主的价值有了新的定位,脸色缓和了不少:
“这威力与真正的震天雷相比还差得远。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本王什么。造不出震天雷,本王便把你交给严峥。”
六公主赶紧保证,她会继续努力改进。
那彦图这才大发慈悲让她去治伤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里,六公主便凭借仅剩的一点化学知识,前所未有努力地对震天雷的配方进行摸索。
那彦图深知震天雷的重要性,连前线都不去了,时常便到六公主的住处察看进度。
这倒是让李舒仪身边的侍女着急起来。
无论哪里都是存在站队的。侍女虽说是西戎人,但已经是这位李阏氏的贴身侍女,便很难被巴图阏氏所接纳,与其如此,自然不如忠心于李阏氏,跟着她一起博个更好的前程。
之前哪怕李阏氏与台吉别扭着,台吉也还是愿意把李阏氏带在身边,还时常来看她,可如今,台吉竟然时常去那位新来的和亲公主院子里。
这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难免便对李舒仪敲起了边鼓。
“阏氏,台吉如今可是经常去那位大启公主的院子呢,虽说台吉最在意的肯定是您,但奴婢看那公主也颇有几分姿色,您可不能掉以轻心……”
李舒仪并不在意那彦图到底宠幸谁。
甚至有些庆幸,有人转移了那彦图的注意力,让他不要一直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她是大启的皇族,从小享受的所有东西都来自于大启百姓的供奉。父王曾经教她如男儿般立世,年幼天真的时候,她也曾有过报效朝廷,扶持百姓的梦想。
长大了也知道那很难实现,可根植于骨子里的意识,还是她无法接受与践踏自己国家,残杀她同族百姓的人在一起。
哪怕与那彦图也曾经有过短暂的温情,可这比起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国仇家恨,实在太微不足道。
她做不了什么,但至少不想再让自己的身心为国家百姓蒙羞。
他彻底冷落她最好。
只是,琢磨了一会却觉得有些奇怪,那彦图之前似乎很讨厌六公主,甚至还将其送往了严峥府上。
按理说,以那彦图的性格,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而得罪手下重要将领的。为何从严峥府上回来后,反而宠爱起了六公主。
莫非是有什么阴谋?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在意起来。
第二天便借口散步,去了六公主所住的小院外头。
原本是想找六公主探探口风,去了才发现,那小院重兵把守,根本进不去。
这越发加深了她心中的疑惑,为了不引起那彦图怀疑,她决定先回去,探到更多消息再做打算。
还没走多远,却听到六公主那小院里传来巨大的响声,上空飘散出一些黑烟,还隐约传来刺鼻的味道。
巨响,黑烟,刺鼻的气味,这种非同寻常的迹象,绝对不像是后宅姬妾会弄出来的动静。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并且那彦图每天都会去看,他每天来看她时,身上都有那种刺鼻的味道。
有一次她甚至亲眼看着他走了进去。
蕃平明明准备要开战了,那彦图这一军主帅却一点都没有去镇守的意思,反而留在长宁,这只能说明,这里有比战事更重要的事情。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让那彦图这一军主帅无比重视,有黑烟,刺鼻的气味,巨响……
结合自己在西戎王庭时曾经听到过的消息,李舒仪脑中灵光一闪。
震天雷!
他们在研制震天雷!
因为无论从哪方面,这都与她在西戎王庭听到过的震天雷的传说很相似。
据那彦图说,她的大堂兄慎郡王,正是因为有了震天雷这种新式武器才所向披靡,叫西戎对他忌惮却不敢招惹。
也只有震天雷这等足以扭转乾坤的东西,才能叫那彦图这一军主帅重视至此,还突然庇护起严峥要报复的六公主。
大堂兄在北疆取得那般辉煌的战绩,朝廷没道理不觊觎震天雷的制法,说不定已经打探到了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制造出成品。
六公主如此受宠,知道这种隐秘消息是极有可能的。
那彦图如今,恐怕正是得了从六公主那里的消息在研制震天雷。
若西戎比朝廷率先制出震天雷,甚至是同时制出震天雷,都必然会造成更加可怕的大启军民死伤,与更大范围的国土丢失。
……想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李舒仪只觉得心都在发颤。
她绝不能任由事态发展,得想办法阻止!
可到底谁才能真正掐灭这个已经在酝酿的巨大危机?
她身边全是那彦图的人,又该如何才能把消息送出去?
而此时的总长府里,林德康也接到了李洵发来的谕旨,令他将附带的告示刊印,张贴于各郡县城门与城中告示栏里,广为传播。
看完告示的内容,一旁的林程欣慰道:
“殿下早该张扬一回的,不然总觉得锦衣夜行啊。”殿下前几回打胜仗,可从未如此高调宣扬过。
林德康却是捋了捋胡须,笑着道:
“你当殿下跟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图虚名啊,殿下这么做,可是所图甚大呢!”
林程一头雾水:
“殿下在图什么?”
林德康却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心情极好的: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没两天,樊城中心的告示栏处,一队郡守府的卫兵便拿着一张新的告示贴了上去。
告示栏的东西,除了通缉犯那一栏,几乎全都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因此附近的百姓立刻便围了上去。
哪怕看不懂,也要占据最佳听众席。
“上面写的什么啊,快来个认字的给念念。”
“我认字,我认字!”
一个周围店铺里做掌柜的中年男人大声道,众人立刻给他让出了位置。
那掌柜挤进来一看,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整个人颤抖不已,情绪极其激动,随即便失态地哈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的激动与豪情,简直要冲破云霄一般。
众人一头雾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快念啊!”
在大家的催促下,那掌柜朗声念道:
“告全体百姓书!
截止今日,本王一统北戎汗国全境。从今往后,凡大启百姓,皆可凭肃城,河原,燎原,樊城四地各府衙签发通行证,自由往来北戎全境做工,居住,旅行,通商。
慎郡王谕。大启嘉佑二十四年二月十九。”
“父老乡亲们!咱们郡王统一北戎全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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