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光花了八天时间才抵达阳平郡。
一天赶路一百里出头,每天歇息七个时辰,叫随行的谈判副使杨驰十分不满,觉得他走得太慢了。
两人先前就一起出去谈判过,曾经尚且有些守望互助的意思,如今的立场却截然不同。
杨驰深恨大皇子李洵毁了杨家的势力,俘虏他父兄,是绝对不愿意李洵打入京城的那一拨人,如今算是完全效忠于嘉佑帝。
魏平光对于他的催促,只是道,他年纪大了,需要好好养精蓄锐,到达阳平郡后,才能与大皇子好生周旋。一味赶路并不是一件好事。
好不容易到达阳平,他们倒是得以进驻阳平城,却无法见到慎亲王。
那接待的慎亲王亲兵傲慢地道:
“咱们郡王事务繁忙,烦请两位在驿馆等候召见吧。”
“驿馆吃穿一应俱全,两位使者尽可以安心住下。”
说安心两个字的时候,他着重看了一眼魏平光。
魏平光顿时就明白了,淡淡道:
“事出紧急,还请慎亲王务必尽快拨冗。”
就这样,两人与使者团在驿馆住下来,杨驰天天都试图想办法去见李洵都没能达成,委实是心急如焚。
唯一叫他安慰的是,慎亲王虽然不见他们,却也没有发兵南下的意思。
等了足有半个月,杨驰几乎要耐心耗尽的时候,才终于见到了李洵。
一见面,杨驰就忍不住心中的火气讽刺道:
“慎亲王如今真是好大的架子,连天子使团都敢如此怠慢!”
上首的李洵微微一笑,却是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天子使团有什么好见的,有什么话,倒不如让父皇当面跟本王说。”
杨驰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
“你什么意思?”
李洵面上依旧带着笑,目光却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
“自然是请两位与本王一起回京见父皇。”
说完,便吩咐道:
“来人,带两位使者一起上车!”
他话音一落,便有士兵前来将两人绑住,要往外扭送。
杨驰完全慌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慎亲王,难道你要不顾丰泰百姓的安危强行入京!满口仁义道德,都是诓骗天下人的不成?”
李洵完全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李洵的亲兵上前直接给了杨驰一巴掌:
“朝廷的昏君有什么资格跟咱们郡王比!亏你们想得出来,竟拿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做要挟!”
“可惜啊,如今丰泰三十万大军已经尽数归顺郡王,你们的威胁已经不作数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杨驰话没说完,便被堵住嘴拖了下去。
也不怪杨驰不肯相信,因为丰泰的三十万大军确实没有归顺李洵。
那三十万大军嘉佑帝下了血本,都是按照精兵的标准来养的,对李洵麾下并不像一般底层士兵一样向往,再加上他们的家人都在原籍,受到朝廷掌控,对嘉佑帝的忠诚度是很高的。
要想用对付其他军队的办法对付他们是行不通的。
所以,在得知了魏平光递来的消息后,李洵也只是让人潜入营中,直接杀死了这支军队的统领,令整支军队顿时陷入混乱,然后又让人把嘉佑帝的打算公布于军中,激起士兵们的愤怒,使得副统领暂时无法调兵执行嘉佑帝的命令,这才解除了丰泰郡的危机。
要彻底收服这支军队,却是要等到他掌控大启,让这些士兵的家人全部归于他治下之后。
等杨驰离开大帐,李洵这才让人给魏平光松绑,并且走下主位来到他面前,温和地道:
“这些时日,委屈魏相了!”
魏平光朝他行了个礼:
“微末小事,当不得委屈。”
李洵道:
“魏相心怀百姓,与京中大多数权贵是不一样的,本王代丰泰百姓谢谢你。”
“臣只求无愧于心罢了。”魏平光恭敬地道。
李洵请他坐下,笑着给他斟了一杯茶:
“本王此次进京,会将郡国土地政策推向全国,魏相可愿辅佐本王?”
魏平光顿时沉默下来。
但他并没有犹豫太久,便起身跪地:
“臣年事已高,难当大任,但犬子与魏家,都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还望殿下见谅!”
若论年事高,他哪里比得上如今越发老当益壮的林相。
但他并不想彻底地背叛嘉佑帝。
魏家和他的子孙需要出路,都可以归顺于慎亲王,唯独他本人,想为嘉佑帝守住最后的忠义。
李洵看了他一眼,心中默默叹息。
这士大夫的倔脾气啊,叫他损失一大良才。
有魏家这一帝党与豪强势力的领头羊支持,将来要从士绅豪强手里收走土地就会变得容易一些,魏平光是最合适主办此事的人。
不过,强扭的瓜不甜,既然魏平光不愿意继续为他的朝廷效力,那他也不能强人所难,有魏平光的儿子也一样能用。
“罢了,那接下来魏相便只管安心休息吧。”
魏平光苦笑着退下。
接下来战事连连,大启百姓自相残杀,他又如何能安心。
然而,他完全没想到,这一路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炮火连天血流成河。
等他与杨驰等人跟随慎郡王大军来到燕山堡外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整齐列队的燕山堡现存八万大军。
这些人个个把自己的长矛大刀擦得雪亮,身形站得笔直,看起来非常有气势。
坐在囚车上的杨驰远远看见这一幕,顿时心中一喜。
燕山堡守军看起来还有一战之力,最好能叫慎亲王折在燕山堡才好。
然而,等他们走近,这雄赳赳气昂昂列阵的军队迅速分成两部分列于道旁,为中间让出了宽阔的道路,然后齐刷刷地下跪山呼:
“郡王千岁!郡王千岁!”
那呼声震耳欲聋。
杨驰整个人顿时陷入了惊恐之中。
燕山堡叛变了?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更重要的是,此消彼长,慎亲王这边多了这么多兵力,若再几路大军合围,京城那边还能扛得住多久?
他不知道,此时的京城早已经陷入了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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