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子彷徨起来,心道这可怎么好,真真对手从天而降。
鹤卿本来就不积极,自己恨不得捶死他,丹阳郡王和般般是故交,又是眼下炙手可热的权臣,他要是一插手,问题可就大了。
姚氏与童大娘子看她犹豫,不由交换了下眼色,童大娘子问:“难道易小娘子那头,已经说定别的亲事了吗?”
毕竟八字还没一撇,这种事不好浑说,周大娘子也是个直爽的性子,索性告知了她们,“请我说合,我自然不好推辞,不过里头有个巧宗……犬子也还没有定亲,昨日我已经当着圣人的面,和袁老夫人提亲了。”
这么一来就尴尬了,一时大家无话,过了好半晌才听见童大娘子生硬地打圆场,“果真一家女百家求,可见易小娘子是个多好的姑娘,枢使府和郡王府都愿意结亲。”
周大娘子说可不是,顿了顿又道:“眼下我们也是才提亲,不敢说十拿九稳,还得看孩子们的意思。姚娘子今日既来托付我,我一定替娘子把话带到,毕竟明娘子也是我的干女儿,一切以她自己的想法为重。”
姚氏难堪地点头,喃喃说:“真是没想到,咱们两家竟想到一块儿去了……”说罢勉强笑了笑,“那就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吧。”
说实话,周大娘子十分没有把握,心道老大难的鹤卿,这回怕是又要滞销了。就算将来混个国舅爷,人家已经是郡王了,爵位上头肯定拼不过,他还三心二意的,这事就愈发悬了。
后来大家又寒暄了几句,方把童大娘子和姚氏送走。人一离开,周大娘子就直发愁,好容易捱到申末,打发人去衙门,把鹤卿提溜了回来。
“你猜今日谁来了?”周大娘子叹息。
鹤卿在圈椅里坐了下来,“不会是表姑母吧?”
周大娘子白了他一眼,“是丹阳郡王的母亲,来托我给她儿子和般般说合亲事。”
鹤卿一听,顿时两眼放光,“竟有这种……事?”好字终究没敢说出口。
周大娘子扶额说是啊,“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你看看求娶般般的都是什么人,你还稀里糊涂,姻缘就不是你的了。”
鹤卿霍地站了起来,“我这就上易园去!”
周大娘子见状顿时一喜,感慨着这小子终于知道着急了,忙朝外传话:“快给公子备车。”
鹤卿说不必,“我骑马去。”转身便出了上房。他母亲在身后喊,外面热云云,他也顾不上了。
一路疾驰到了易园,等着门房上进去传话,不一会儿明妆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奇道:“天都要黑了,你怎么来了?”
鹤卿随她进园子,边走边道:“昨日我阿娘说要来提亲,所以我今日赶来和你说话。”
明妆知道他心里喜欢的是信阳县君,便有意打趣,“看来你是同意干娘的想法,打算和我谈婚论嫁了。那鹤卿哥哥,你什么时候来下定?”
鹤卿慌了,结结巴巴说:“那个……我不能给你下聘……”
“为什么?”明妆道,“是我哪里不好,鹤卿哥哥不喜欢我吗?”
她一脸纯质地望着他,鹤卿顿时红了脸,“不是、不是……”左思右想,终于老实坦诚了心里话,“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能向你提亲,更不能耽误你一辈子。”
明妆笑起来,“初一那日我就问你喜欢谁,你说以后告诉我,后来就没消息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颖国公家的信阳县君,是不是?”
明妆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自有人告诉我。我只想问你,你是单恋啊,还是两情相悦?”
鹤卿倒也没想瞒她,低头道:“我们偷着见过两回面,她摆脱身边的女使不容易,每次都是匆匆说上几句话,就又分开了。”
明妆怅惘不已,只怪两家结了怨,弄得有情人不敢正大光明来往。
“可这样总不是办法,家里会逼婚的,咱们还能商量,她那头呢?万一颖国公夫妇收了聘礼,那可怎么办?”
鹤卿也苦恼得直挠头,“我原本想同我爹娘说的,可前阵子两家不是又为些鸡毛蒜皮的事闹得不大愉快么,温如说,等仪王案过去了再同家里提,眼下两家家主都忙,火上浇油怕不能成事。”
明妆颔首,转而又问:“要是家里不答应呢?”
鹤卿道:“温如说了,了不得咱们私奔……”
这倒吓着明妆了,忙说不行,“她那样的贵女,千万不能因此自毁名声。鹤卿哥哥,你就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上颖国公府去求婚,就算是跪,也要把人家明媒正娶迎回来。”
还是女孩子懂得女孩子的难处,鹤卿点头不迭,“说私奔只是一时气话罢了,我哪能这么委屈她。”说完看了她一眼,“般般,我不能向你下聘,你不生我的气吧?”
明妆失笑,“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生气?”
“那你喜欢谁?”鹤卿探着脖子问,“你喜欢李宣凛吗?”
明妆乍听这个名字,心头激跳了下,暗想难道自己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了,怎么连鹤卿都知道了?
结果鹤卿接下来的话更让她错愕,“今日开国子府上姚娘子登了我家的门,想托我阿娘替李二郎说合亲事,要不你考虑考虑他吧,当朝新贵,长得不错,人品也好,最重要的是你们原先就相熟,将来相处起来应该也不难。”
明妆呆住了,一颗心悠悠悬起来,几乎吊上了嗓子眼,颤声问:“这是真的?他母亲让干娘为我们说合吗?”
鹤卿也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易般般,以前虽然时时有笑容,但他看得出来,她其实没有真正高兴过。这回不一样,那双眼睛竟熠熠生辉,他就明白过来,原来她和自己一样,早就心有所属了。
鹤卿开始得了便宜卖乖,咧嘴笑道,“你看我真是拿你当亲妹妹,一有消息就忙着来告诉你,般般妹妹,你该谢谢我。”
明妆才知自己失态了,忙整了整脸色道:“我谢你什么?不是你该谢我么?我要是一口答应了干娘提亲,我看你怎么办。”
鹤卿立刻败下阵来,忙拱手朝她长长作了一揖,“多谢妹妹成全我。”
可明妆又有些发愁,绞着帕子嘀咕:“这是他阿娘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万一是他阿娘自作主张,那岂不空欢喜一场吗。”
鹤卿大手一挥,“只要亲事能成,管他谁的主意,先答应了再说。”想了想又道,“你若是不放心,我帮你试他一试,到时候就见分晓了。”
明妆的心突突直跳,那种快乐不是无端的,是真正待嫁的忐忑与欢喜。鹤卿说愿意替她试一试,那再好不过,如果能断定李判对她也有意,那么她就敢放胆了。
两个人在花厅合计了一番,待商议妥当,鹤卿便告辞了。明妆心神不宁地回到卧房,脑子里混沌沌地,只记得一桩事,姚娘子托干娘提亲了!简短的几个字,也在舌尖心上翻滚了好几遍,越想越羞赧,忙捧住了脸。
因鹤卿来访,明妆身边的人怕他们有话要说,都远远站着,没在跟前伺候,所以并不知道内情。商妈妈见小娘子坐在那里直犯迷糊,空了的茶盏也端起来喝,脸上神情时愁时喜,心里便有些惴惴的。
“小娘子……”她挨过去,小心翼翼问,“先前鹤卿公子同你说什么了?你怎么……”
明妆一头便扑进了商妈妈怀里,使劲腻了腻,“妈妈,这门亲事真好,我想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