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几乎成了肉泥,程叙言还不放心的又等了一会儿,才敢把斧头拔了。
经了这一遭,父子俩都有些疲惫,也没心情吃桃了。他们又耗了两刻钟后,才终于找到下山的路。
二人刚进村子就被人拉住:“快告诉陆婶子,找到偃兄弟和叙言了。”
声音落下,就有好几个人围了过来,“你们去哪了?”
“叙言你怎么不看着点你爹。”
“…陆婶子都急坏了…”
面对众人的斥责,程叙言低下头:“对不”
“都是我不好。”程偃把儿子揽在怀里,歉意道:“是我乱跑,还带累了叙言。”
“偃兄弟,我们都知道你”话音戛然而止。
打头的汉子颤声唤:“偃…偃兄弟?”
程偃点头笑道:“是我。”
他把山上的事说了大半,“当时不是叙言装痛哄我,我可能还连累他这会儿都在山里。”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们误会叙言了。”几个汉子挠了挠头:“叙言小子,几个叔伯也是太急了,你别往心里去。”
程叙言神情恍惚说着“没关系”。
他仰头看着程偃的脸,听着程偃跟其他人交谈,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维护,这就是父亲吗。
程偃跟众人道别,带着儿子忙往家去。
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其他人不确定道:“这是因祸得福了?”
望泽村不大,程偃父子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还有人说程叙言跟程偃十分有父子缘,这不程偃看着都好了。
“谁知道是真好还是假好?”杨氏撇了撇嘴:“真把扫把星当福星了,睁眼瞎。”
程抱容弱弱反驳她娘,被狠狠骂了一顿。
杨氏柳眉倒竖:“你爷爷奶奶不准我骂,我回自个屋里说两句都说不得了,你也要来管着我,你们翻天了是不是。”
程抱容低着头不敢吭声,等杨氏骂够了,她才被允许出屋。
程抱荷拉着她去后院,递给她一把野地瓜,小声道:“别难过了。”
程抱容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程抱荷叹了口气,两个丫头排排坐。
程偃家,父子俩在堂屋排排跪。
陆氏是真的气狠了,晚饭都没做,让不靠谱的父子俩饿着跪半宿。
外面漆黑一片,堂屋里只点了一盏灯,泛黄的光十分具有压抑感。
程偃叹道:“爹是真对不住你。”
程叙言摇摇头,他其实并不难过,反而有点微妙的荒谬感。
神智清醒时候的程偃完美符合程叙言心里对古代书生的想象,清俊斯文,谈吐文雅。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清竹般的男子此刻在堂屋罚跪。
程叙言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
“叙言,叙言。”身旁的唤声拉回程叙言的注意力,他茫然抬头:“怎么了?”
程偃神秘兮兮道:“你帮爹望风,爹去找点吃的。”
“等……”程叙言伸手抓了个空,只能焦急望着程偃的背影。
明明是清凉的夜晚,程叙言东张西望的像个鼠辈,唯恐奶奶突然出现。
不多时程偃回来了,他看着儿子额头浸出的汗哈哈大笑:“你怎么这般胆小。”
“明明是爹太胡来了。”程叙言小声嘟囔。
屋内突然安静,程叙言不解的看向程偃,下一刻脸上一热。
“这样才对,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了。”他笑着捏儿子的脸,松手后还评价道:“有点瘦了,手感不是很好。”
程叙言:“..........”
“爹。”程叙言唤他。
程偃笑脸盈盈。
程叙言面无表情问道:“你真的清醒了吗?”
程偃的笑僵在脸上。
他一个脑瓜崩弹儿子脑门:“再质疑爹就不分你吃的了。”
程偃把油纸包打开,酥皮点心的香味四散溢开。
程叙言抿唇,然而肚子咕噜咕噜叫的欢。
程偃低笑一声,捻了一块点心喂过去,“你这就是吃了以貌取人的亏。”
他也捻了一块点心吃着,咽下肚后笑道:“君子不会在脸上写君子,小人更加不会告诉你他是小人。”
程偃跪坐着,顺手把儿子也推了一把,“让你跪你还真的老实跪着?”
程叙言默默吃点心不吭声。
良久,他问:“回头奶奶发现点心没了怎么办?”
“老鼠吃了。”程偃回答的十分光棍。
程叙言居然也不觉得意外,深夜时候程偃带儿子去洗漱,两人回屋睡大觉。
他始终没有问那把斧头是怎么凭空出现,又如何消失。
两人昨儿累了一天又跪了半宿,直睡到太阳当空照才缓缓醒来。
程叙言第一时间唤道:“爹?”
程偃起身打开窗户,外面的阳光落进来,他整个人晕在光里模糊的不真切。
程偃笑道:“醒了。”
程叙言跳下床奔过去,把人抱了满怀。
程偃拍拍他的背:“先去洗漱吃饭。”
陆氏不在家里,但锅中留着粥和小菜,还有两个水煮蛋。
“你奶奶就是嘴硬心软。”程偃拿起鸡蛋抛了抛,程叙言见状大步走开。
饭后,程偃检查儿子这段时间所学,先是默写启蒙书籍的内容。不但能看程叙言是否记牢内容,还能看字练的如何。末了再抽查释义。
父子俩在书房问答,连陆氏回来都没注意。
见儿子回答的极好,程偃又考论语的内容,“圣人四毋为何?”
“毋意,毋必,毋因,毋我。”程叙言对此印象很深,这是孔圣人行为准则的一部分。大意是不臆测,不偏见,不固执,不自以为是。
短短八个字说来容易,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程偃听着儿子娓娓道来,平静的敛着目,然而细瞧却能看见他抖动的眉梢,不错,太不错了。
少年的声音还未完全褪去稚气,可他的言语内容已经初见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