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像没事吗?”县令抓狂:“通知程大人没有!”
师爷忙应:“去了去了,程大人应该”
一连串惊天锣声骤然响起,将所有人都惊一跳,人群短暂的寂静中,县城大门缓缓打开,年轻钦差驾马来。
程叙言抓住众人未回过神来的机会,板着脸喝道:“都吵吵什么!飓风之事本官知晓,且已做好应对。”
他直切问题核心,倒叫百姓们的愤怒和恐慌散去一些,但是飓风之怖远胜虎。
有人大着胆子喊:“大人怎么应对?莫不是叫我们等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没错,大人都视我等是贱民,谁管我们。”
“我们不想死……”
眼看哀嚎声和怒骂声渐起,程叙言喝道:“闭嘴。听本官说。”他加快语速:“前几日本官派人大量购买蚝壳,便是打造蚝壳屋,你们世世代代在此,应是知晓蚝壳屋的坚固。”
人群意动。
县令这个时候也忙道:“程大人心性仁厚,心有成算,必然会好生安置你们。你们现在慌乱逃窜,去别的地方被误当成流民处置,得不偿失。”到底是做过官的,县令反应过来后精准戳中百姓的隐忧。
大几万人口往其他府县涌,当地官员为了保护当地府县,会做什么,会怎么处理这群“难民”就不得而知,但总归不是好的。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那得多少座蚝壳屋才能庇护我们?”
“愚蠢。”程叙言怒喝:“飓风挪动,人堪不移?”
嘉州府是接壤浙地,但与海边到底隔了一层,程叙言同江老分析过,飓风虽至,但也分风势大小,波及范围,停留时间长短。
只要指挥得当,可以将损失减少最低。
程叙言打算将嘉州府西南方的两县“重灾区”解决,将百姓分散安置府内其他县镇。而蚝壳屋是底牌,是飓风逼近,百姓避无可避时的庇护所。
程叙言给时明使个眼色,后者拿着锣猛敲,尖声刺耳。百姓们果然寻声望来。
程叙言道:“现在你们回去拿上自己的必要物什,官兵会领着你们去新的地方。”
人群窃窃私语,不多时原本还围堵县城大门的百姓已经散去大半。
好多人慌了神,逃命时只顾着拿金银。但眼下钦差大人明显是要管他们,既然如此,那他们可得多带些东西。
“伢儿爹,这鸡要活的还是宰了。”妇人搂着一双儿女,眉眼带愁。
男人想了想:“要活的。”关键时刻还能把鸡卖了换东西。若是把鸡宰了,这热天放不了多久。
夫妻俩扛着不少东西,一双儿女的手也没空着,哥哥抱着被捆住的大公鸡。
一家人刚出门,男人跟他的爹娘和兄弟汇合,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县城大门去。
然而他们刚拐过一个街口,前方传来惊叫声。原是县里的小混混趁乱抢掠财物。
粮铺掌柜和伙计倒地不起,掌柜沧桑的眼不甘心的映着混混手中猩红的刀。那温热的血,是他们身上的。
混混头子踹开伙计的腿,刚把手伸向柜台,却觉心口剧痛。
他迟疑的低下头,心口处一支利箭贯穿他的胸膛,尾羽仿佛都还在轻微颤动。
怎么会……
那一瞬间所有的东西好像都远去了,身体再无力支撑,倒下时溅起地砖上卑微的尘埃。
程叙言挥手,他身后六支箭矢齐出,顿时结果粮铺里其他混混的性命。
整个街道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钦差大人冰冷的声音穿透他们耳膜。
“此次紧急避祸间,凡抢掠者,女干□□人者,就地格杀。”
县令咽了咽口水,莫名感觉他的心口也有点疼。
程叙言指派一个大夫和一名衙役进粮铺查看受害者伤势,掌柜是致命伤,瞬间毙命。伙计倒是避开要害,捡回一条命。
伢儿娘往丈夫身侧靠了靠,伢儿爹安慰她:“莫怕,钦差大人这样做才是对我们最好。”否则他们这些小有余粮的普通百姓就麻烦了。
程叙言看向南浚县县令:“现在你可能处理?”
县令点点头,又紧跟着摇摇头,“程大人,下官那几十个衙役不顶事啊。”
程叙言:“本官自会给你留下一百人手。”顿了顿,他眯着眼道:“如果还做不好……”
“做得好做得好。”县令忙应:“下官这次肯定做好。”他脸上的汗水滚滚落也不敢擦。
程叙言深深看他一眼,调转马头,带着人前往隔壁县。直到看不见程叙言的身影,县令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取出手帕擦擦汗。
南浚县人口不少,县令一直派人疏通,连腹内饥饿都顾不上。
另一县程叙言如法炮制,并派人将县内药材粮食和盐等硬通货带走,顺便带走不少被褥。
直到黄昏时候两县里的人手才撤回,程叙言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府衙,忽然额头一凉,随后黄豆大的雨珠兜头砸下。
天地间混沌一片,不过须臾,风势起。树木在狂风暴雨中疯狂摆动,仿若隆重的欢庆又似垂死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