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夜不禁苦笑了声。
她是不是太过高看自己了?
今天早上从家门出来之后,她在街上逛了整整两个多小时,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她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的生活似乎离开了江思娴以后,就仿佛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的船一样,根本找不着路。
但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的生活,她以前也绝对不会这样的。
思来想去之后,景夜只能先在酒店里住下,然后提前订明天的机票。她并不打算跟同学们一起走了,毕竟到那边也是要分开来的,她和那些同学也不算太熟,顶多有一些是说过话的罢了。
而且能做交换生的这批人多半都是豪门子弟出来的,有一些消息灵通的指不定已经知道了她的事情,一上来问这问那的可真让人受不了。
景夜随意找了一家酒店在那里住下,收拾完之后发现江思娴也没有发消息给自己。
景夜心里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地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她大概是铁了心想要和自己断绝来往了吧。
可景夜最不明白的是,明明之前她们还会在一起聊天,还一起收养了个孩子,江思娴还在跨年夜那天对着她说,遇见自己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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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觉得江思娴有那个闲工夫来欺骗她,长久以往的相处下来她也觉得江思娴并不是那样的人,之所以做出这番决断肯定是有原因的。
只是这个断掉的时机对她来说有点太过残忍,或许是在很久之前江思娴就已经做下了决断,所以才她们的合约快要结束的时候才会改变态度,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一点点抽离出去。
没错,抽离。
在之前,江思娴还是愿意把那些事情拿出来跟她讨论的,可现在却完全变了态度,渐渐的不再与她讨论那些比较机密的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断,甚至久而久之,景夜连她公司里的消息都听不到了。
景夜并没有对她公司产生任何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逐渐被排在江思娴的世界之外,这样的感觉让她心如刀绞。
可尽管如此,她却还是不争气的很,都在这个时候了还会想着江思娴有没有起来的时候好好吃早饭。
昨天她太过用力了一点,因为有点心慌,再加上易感期到来,信息素作祟,让她忍不住有些粗暴地对待了姐姐。
景夜心里隐约有点后悔,哪怕是姐姐主动邀约的,她也不应该像昨天晚上那样粗暴,甚至于还在姐姐已经忍受不了的时候继续我行我素。
躺在酒店的床上,景夜总觉得脑袋乱糟糟的,索性就爬起来继续把那个设计稿给完成。
她和江思娴都有一个习惯,总是在伤心难过的时候会利用工作来麻痹脑袋,仿佛这样就能暂时逃离开世界的纷纷扰扰。
设计稿的大致已经完成了,只不过完成的是初稿,现在需要她一笔一画的去细细修理。
在用「木槿」那个名字跟倾弦签订的合约已经到期之后,倾弦邀请她去内部合作,景夜也暂时没有同意,但答应之后有什么好的稿子愿意卖给她们。
其实按照她的设计水平,在这个世界里也是完全能够活得潇洒,这个世界对于设计师还是比较看重的,她想要货比三家,获得更好的价格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想想之后,景夜心里稍微安定下来一点,但仍旧是感觉思绪杂乱,好不容易沉浸于工作中,把初步的修改做好了,从座位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钟了。
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几乎就只喝了一点水,粒米未沾,大量的体力脑力消耗还是挺累的。
景夜本来想点外卖,但刚刚打开APP却又没了心情,好在这里有便利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下楼了。
便利店里放着轻快的歌曲,却并没能缓解景夜颓丧的心情,她看到有几个学生坐在旁边吃关东煮,看着外面的雪景,模样颇为惬意。
景夜在货架上随便拿了两片黑麦面包和牛奶,准备结账的时候就听见其中一个女生轻轻「哎呀」了下。
「江海路那边出车祸了你们看到了吗?听说死者是一个挺漂亮的姐姐……」
景夜捏着牛奶瓶身的动作一紧,惊疑的目光瞬间扫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想要打开新闻软件,就看见那个女生摇了摇头:
「是个外国姐姐,跟男朋友吵架把车开太快了,她男朋友也真是的,之前不关心人,现在在那哭有什么用?大雪天的路那么滑,车流也多,居然还敢开远光灯,撞成这样多半是没救了……」
景夜嘴角飞快扯过一丝苦笑,但高高悬起的心脏也随之落了下来。她也是关心则乱,刚刚在听到「姐姐」这两个字的时候,居然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江思娴。
她自然不是想要诅咒对方的意思,而是现在心里慌乱乱的,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味。
或许是因为自从穿越过来以后一直围绕在江思娴的身边,跟着她打转,世界里几乎都是江思娴这么一个人,所以才会有了现在这样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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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丧家之犬的孤独感。
那个女生还在吐槽出事人的男朋友,景夜结完账之后准备走,就听见另外一个人切换的话题。
「你老去关注那些不开心的事干嘛?听说常林天台那边搭了一个看雪的地方,放了好多彩灯,可漂亮了!要不我们吃完之后,待会儿去看看吧?」
这两个女孩子应该是闺蜜,刚才看新闻的女生笑着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一下:
「谁要跟你一起去看雪啊,不是说第一场大雪应该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去看吗?」
两人哈哈大笑闹作一团,景夜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急匆匆地转身就走了出去。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决定先把那些事给告诉原身,说不定就能从中得到一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今天一直都在想该怎么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林家人,如果直接告诉她们自己要跟江思娴离婚了,自己家里人肯定多多少少都会往江思娴对她不好的方面想。
林家人还是非常护犊子的,景夜暂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林家,防止她们和江思娴交恶。
但一想到林家她又头疼地想到,其实从血缘上来说,她跟Anny还是有一定关系的。
Anny算是她的姐姐或者妹妹,毕竟她们一个是父母前世的孩子,另外一个是今生的。不管怎么样两个人的血脉有相似之处,她如果跟原身斗起来,不知道爸爸妈妈究竟会帮谁。
但其实她并不觉得这件事只是江思娴一个人的事,Anny已经恨她入骨,只要有机会,不可能会那么轻易放过她的。而她也非常厌恶Anny,两个人也会将是一斗到底。
Anny这段时间正因为她被接到了林家,认为她是个冒牌货,正火冒三丈却苦于没有办法呢,接到她的电话之后气得破口大骂。
景夜却只是冷静地给她报了一个地址,让她来这边见面。
Anny现在走投无路,只能尽力讨好文乐清,可想回到之前那样的宠爱已经是没有希望了。这女人不知道是犯什么病,居然又开始去找新欢,把她弃之不顾好几次。
而她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再去闹事,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诅咒着文乐清。
景夜的电话对她来说就像是一阵即时雨一样求之不得,Anny哪怕是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气冲冲的就到了现场,甚至也比景夜还要早到。
景夜一推开门,就看见了气势汹汹地坐在那边等待着她的Anny。
Anny没有化妆,放弃了她模仿着文玥玥小姐的打扮,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比较单薄的棉袄,按理说根本抵挡不住兰城这几天无孔不入的冷空气,手冻得通红却也无所谓。
「我之前去了孤儿院。」
景夜却并不打算跟她多说,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在她提到那个孤儿院的时候,Anny眼中显然闪过一道惊慌失措。她跟孤儿院是有交易在的,估计当时也是拿了什么好处,具体的景夜不知道,可Anny肯定很害怕暴露在别人的面前。
「你去那里做什么?」
Anny色厉内荏地瞪着她,但紧紧抓着桌子边缘的手就示意着她的不安紧张。
「去见了一些人,也知道了一些事。」
与Anny的紧张不同,孤儿院那些事除了对于孩子的同情之外,景夜并没有什么感触,四平八稳地把听到看到一切都给叙述了出来,包括最后得知的死讯。
Anny起初听这一切都还算平静,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敌意,可在最后景夜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却只听「砰」的一声,Anny一个恍惚,竟是把手里的杯子都给砸碎了。
她的手里捧着一杯滚烫的热水,此时因为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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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有一半洒到了她的手上。
看着滚滚冒出来的热气,景夜都觉得烫,Anny却仿佛不知道似的,刷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慌乱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的脸,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情绪。
哪怕是之前知道她和江思娴「结盟」,知道她认回了林家,Anny认为她是鸠占鹊巢的那个人,也没有这么激动过。
「你说什么——?」
Anny的声音陡然都变得尖锐起来,像是一片碎玻璃扎入人的心脏,凄厉的声响在室内炸开。景夜从未见过她情绪如此失控的这一面,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愤怒不甘,这一次,她却在Anny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把人的希望全盘打碎是什么感觉?景夜在不久前体验到了一次,但将江思娴捅进她心里的那把刀再原原本本地递给了Anny。
她看见Anny眼里已经溢满了红血丝,呼吸粗重,摇摇晃晃地起身就想来攥着她的衣领。景夜毫不留情地一把给她的手拍开了,饶是愤怒下的原身也并不足以当她的对手。
「我劝你老实点,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再想着跟我有动手的想法。」
对于杰罗妮的去世,她没有一点感觉,毕竟从孤儿院那个护士的口风中,她可以听出来,如果不是杰罗妮那边的帮助,原身前世也不可能会有坑害到江思娴的机会。
这两人都是一丘之貉,根本没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赵玲……是赵玲告诉你的是不是?」
Anny已经快失去理智,只能从嘴里念叨着一个她没听过的名字,景夜估计她说的是那个护士,但没回答。
「赵玲……」
口中再次念到那个名字的时候,Anny脸色变了变,不管不顾地想起身出去,却被景夜拽住了手腕。
她已经很久没去过那间孤儿院,相比起对那一无所知的景夜,童年堆积起来的阴影其实是很难消除的。
景夜忽然想到蓓蓓的伤口,于是趁着Anny没防备,竭力想要挣脱的时候,试探性地捏了下她的胳膊,就感觉到她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下,
「我对Alpha没兴趣!你干嘛?」
Anny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但暴露出惊慌的不安,眼睛甚至都不敢与景夜对视,呼吸粗重而乱。景夜无视了她的挣扎和胡言乱语,忽而凑近逼视着她的眼睛:
「她们以前是不是对你动过手术?或是在你的身上扎针?有吗?」
「你在胡说什么?」
在她话一出口后,Anny瞳孔骤然一缩,试图挣脱景夜的束缚,却发现很难与她有对抗之力。景夜的双手牢牢将她钳制住,弄得Anny根本没法动弹。
她很快就放弃了挣脱,见景夜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探究,立马明白了她是想问什么,于是嘲讽道:
「听说你和江思娴在里面收养了一个小孩是吧?是你还是她不能生?」
景夜眉毛一挑:
「你现在可以千方百计转移话题,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对你来说也有利,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难道你就不想把以前那样对你的人绳之以法?」
如果Anny愿意的话,她们就能走很快的一条捷径,毕竟一个成年人的供词要比小孩子有效得多,记忆也要更加清楚些。
「绳之以法?」与她想象之中的不同,Anny却没有一点想要和她合作的意思,反倒是冷笑了声,红着眼眶盯住她,「你是不是看我像个傻子,所以想把我当枪耍啊?」
「或许你可以去试试从赵玲的嘴里抠出点东西来。」
Anny忽而邪佞一笑,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戏谑,似乎是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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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疼痛过后也想拉个人来垫背,言语一刀刀都是往她最在意的要害上戳。她的语气还挺认真,带着穷途末路的绝望:
「毕竟当时谋划江思娴的那件事,她也出力不小哦。」
景夜到底还是没有在Anny的嘴里能挖出点什么来。
她痛恨景夜至极,但在纠缠几句后就匆匆走了,显然是杰罗妮的死对她的打击特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