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政治派系,何进不是一个人,他有自己的党羽势力。如果只杀了何进,剩下的那些人惶然之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做。
而围绕在小皇帝们身边的那些人也不会答应。因为政变就是为了清洗,不将那些何进党徒给拔了,那如何有位置给他们?
所以内外因下,小皇帝都必须自己拟定一个清洗名单,但既不能多也不能少,是非常考验小皇帝的政治智慧的。
而明白了这一点后,小皇帝只感觉手上的朱批笔有了千钧重。
这一刻,他感受到,政治不是单纯的敢杀人就行的。
于是,他求助的看向了钟繇,希望从钟繇这里获得帮助。
而钟繇也很为难,他心里当然有名单,但他又知道,一旦自己拟下这个名单后,他自己政治生涯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钟繇很明白,即便现在他和刘协的关系非常紧密,但他依旧有自己的政敌,即便他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有。
而到时候政敌将这件事拿来做文章,造谣他党同伐异,那钟繇如何都说不清的。
除了这个,钟繇犹豫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件事太得罪人了。
人的社会关系是非常错综复杂的,何进是南阳人,他的党羽也大多数都是南阳人的。
但豫州和南阳的关系非常亲密,如钟繇自己的一些同郡友人就和南阳的一些世家大族累世通婚,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所以一旦钟繇拟定了这个名单,那他至少在乡党这一块就要彻底与他决裂,从此钟繇就真的只能做孤臣、纯臣。
此时,钟繇有点复杂的看着祈求色的小皇帝,心里十分怀疑小皇帝是不是明白这一点,然后故意让钟繇来拟定。
如此的话,自己这个学生可就真的心思深沉了。
这时候,小皇帝又深情唤了一声:
“钟师,你可愿意帮朕吗?”
看着自己学生祈求无助的眼神,钟繇叹了一口气,恭恭敬敬伏在地上,正色:
“唯,臣万死不辞。”
……
在京都的西门雍门路上,刘备正带着五百人的执金吾缓行着,他们准备从雍门西出,然后到城西二里外的白马寺。
这五百人都是刘备从前线带下来的老卒,这一次是临时换上了执金吾的衣服准备行动。
在他的旁边,照例还是张飞。
此时张飞正哼唧着,他对着刘备埋怨道:
“咋总是让咱们干这样的脏事呢?”
刘备叹了一口气:
“因为咱们听话还有经验,所以这脏活就该配在咱们弟兄手上。”
张飞很不满,他稍微有点压不住声量了:
“大兄,你知道咱们之前当殿杀了那袁老头后,你我兄弟在家乡的名声就烂了。现在咱张飞都不好意回去了。”
却谁想,刘备听了后,讲这一句:
“如今这北地,咱们就是想回也不能回了。泰山军占据河北后,咱们就没家了。”
张飞沉默了,然后拍了一下马鞍,更气了。
这个时候,一直为刘备牵马绳的陈到突然问了一句:
“主公,咱们这次要是办不成这事,会如何?”
旁边的张飞一小子笑了,哼了声:
“阿到,就何进那边上的臭鱼烂虾,我杀之如宰鸡,你说有何会办不成的?”
陈到也相信这个,不由点头同意。
而刘备再一次叹气,他望着前方越来越明显的白马寺,无奈道:
“办不成会如何?那咱们在京都的家也要没了,到时候我们兄弟们真的就要四海为家了。”
张飞耸耸肩,毫不留恋道:
“四海为家就四海为家,大丈夫本就该如此。再说,兄长去哪,咱老张就去哪,咱们的家也就在哪。”
陈到再一次点头,表示不能再认同了。
只有刘备的眼睛稍微红了一下,他望着前面雾霭中的白马寺,听其撞出的钟声,悠悠想着:
“哪里才是我刘备能建立一番功业的地方呀?”
于是,悠扬的钟声中,满怀理想,内心充满建功立业豪情的刘备,带着信任他的弟兄们又一次来到了白马寺。
白马寺的钟声扬起,命运的钟声荡漾。
而这一次,无数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写,其中最者,就是刘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