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将军这是作贱我。你让我讲讲经,传传道还行,这让我观阵决机,可不是为难人嘛!不过呀,咱再不懂,看这关也是觉得险要,怕是不好打。”
刘备见张鲁这话引起不少人的同意,就是自己的亲从将陈到也在颔首,哈哈一笑:
“这关砦再险,也要看守关的人。我料此关守将战心懈怠,并不是什么难缠的敌人。”
这下子,不仅张鲁疑惑,就是边上的杨修等人都露出探寻的目光。
就听刘备道:
“刚刚咱们从新郑一路下来,在进入这金牛道口的时候,在谷口可曾看见一山?”
杨修想了想,答道:
“可是定军山?”
刘备颔首,随后解释:
“如我守益州,或是我我拿阳平关守将,我必然会前出到谷外,先占据这汉水南岸的定军山。”
刘备一方面要稳定军心,一方面也有心折服张鲁一系的人马,便讲得细了:
“那定军山,我虽然只是马蹄匆匆,浮掠瞟过,但也看到这山不一般。首先这山虽高,却山势平整,正适合驻扎营盘。然后其地还在汉水之南。”
张飞突然问了一句:
“在汉水之南如何?”
刘备问张飞:
“小弟,我军是从哪里进入汉中的?”
张飞恍然,反应过来:
“咱们走的斜谷道正在汉水之北,如果敌军守在定军山,就可依靠汉水来阻挡我军。而如果定军山在汉水北面,那汉水反倒要绝了他们后路。”
张飞也是从崤函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一点就透。
刘备满意,然后又解释道:
“除了可阻挡我军于汉水之北,另一个好处就是居高临下,扼守金牛道口,此地以守代攻,岂不是比那阳平关来得更好?可惜那守将不能用!”
刘备说完,众将哈哈大笑,那张鲁更是连连点头,感叹:
“左将军真为我汉家名将也,鲁自叹弗如也。”
刘备谦虚,摆手:
“这等军机本就是咱们军将该思量的,算得了什么?反而是天师所讲的天理精微,是能启迪众生的无上大智,备要学习的还很多呢!”
张鲁被这话夸得也颇为自矜,但还是知道事情急缓的,于是问道:
“左将军,见你这般从容,可是有了定策之计?”
刘备微微一笑,手指虚张,然后一捏,豪气道:
“破关之计已定矣,唯战而已!”
说完,刘备就带着众人走了。
后面的张鲁啧啧称奇,暗自叹道:
“看来我投朝廷是真的没错。”
……
而就在刘备、张鲁等人自信人生的时候,在他们看不到的南方,漫漫金牛道上,车骑相继,人马相接,涓涓如细流向着阳平关而来。
从高处俯瞰,这一支部队打着一面巨大的旗帜,正是“李”字旗。
他们正是刚刚从成都出发的李异所部。
而再将视野向南延伸,同样有一支军队行进在后方,同样也飘着两面大纛,一面书“向”,一面书“庞”。
这三军几乎以一字长蛇的方式行进在金牛道上。
刚出剑阁的他们并不清楚朝廷的平叛军已经到了阳平关外,但作为军将应有的素养告诉他们,这个时候必须争分夺秒。
但从剑阁到阳平关前线有五百里之长,路上崎岖难行岂是说说。
此时,走在最前面的李异就忍不住对左右抱怨:
“府君的军略我看是有问题的,如是我,我必不这样守。”
左右面面相觑,不敢搭腔,但李异却还是一个劲讲:
“府君一味守金牛道,而忘记了武都、阴平方向。如敌军于武都转阴平,然后走小道入江油和涪县,到时候成都西南门户洞开,我看是要完。”
李异身边的军吏也是当地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主将是在歪酸怪话,其中有个就点出来:
“将军,阴平至涪县的确有古道,也叫景谷道,但那里地险山阻,没听过能有大军能过的。别说走了,就是飞,敌军也飞不过那万重山。”
李异噎了一下,看了一眼顶撞自己的,脸上挂不住,回骂:
“陈式,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等你什么时候做到我这个位置上,你再来教训我,不然就给我老实听着。”
那叫陈式的武士听了,撇撇嘴,不再吱声。
而李异则为了挽回面子,就圆刚刚的话:
“阴平难行我不知道吗?但你可知,纵然不趋涪县,也可循白水江直趋白水关。而从武都则更近,直接顺着阆水一路下来到白水关。可以说,白水关才是重中之重,府君不以我为白水将,就是一大错误。我难道不是府君帐下第一将吗?”
原来李异愤愤不平的是这一点。
但李异确实不是自负,他还真的就是赵韪帐下第一将。
此人是关中游侠出身,身材壮硕高大,勇力过人,后来被赵韪收纳一同入蜀,很快就在东州将中打出了威名。
蜀地好巫卜,术士相师不知凡几。东州士们入乡随俗,也常有事问卜。这李异追风,也找了一盲相问卜。
那相士说他会大富大贵,位至三公。
李异嘴上说不信,但心里却将这话记得死死的。甚至他都想好了,等以后真的当三公了,他一定要回来找这个相者。
到时候保举他的子孙做个幕吏,也算成就一番佳话。
至于……
李异环视身边的这些军将,见他们那戏谑的样子,心里一声怒哼:
“哼,等我日后做三公,你们这些家伙千万别说自己曾在我帐下。咱老李,丢不起这人!”
念此,他不再理会一帮庸人,踌躇满志,向着阳平关进发。
让我辈三公之路,就从脚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