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敌军开始慢慢骚动的时候,潘璋开始提起马速小跑起来,最后在齐齐的号角声中,各阵线的突骑开始放槊,纵马狂奔。
此刻,嘈杂的马蹄声中,骑将们的军令已经听不到了,所有骑士都死死的盯着各排的旗帜,追随着旗帜冲锋。
那卷起漫天的烟尘,直接将天都遮阴了。
而他们对面的关东军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完全陷入了混乱。
此刻负责这一部的叫郭信,其人出自洛阳郭氏,世代都是北军军吏。
行伍世家出身,郭信是有一定谨慎的,在行军中,他依旧让辎重车安排在东侧一面,这样如果东面的平原上出现敌军,他们这边也能将大车作为拒马来成为屏障。
倒不是说这些大车能抵挡什么骑兵的冲锋,实际上他们的作用最多就是减缓一下敌骑的冲势。
但这就够了,有这个缓冲,回过神的汉军就能组织起抵抗。
可以说,关东上层虽然腐化颟顸,但在中下层,京畿子弟依旧是非常出色的,这里依然是全天下人才储备最丰富的地区。
其实,也正是郭信的安排,使得泰山军的突骑很明显的放弃了这段硬骨头,而是将兵锋扫在了其他军。
骑战之法首要就是要在第一波冲击中形成卷帘之势,只有人冲人,那混乱才会蔓延。
此时的郭信和百十人就默默的挤在车阵后,心惊胆寒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些闪击来的泰山军正肆无忌惮的屠杀着河道边的关东兵。
到处是马嘶声、金铁声、筋骨摧断声,以及落马仆地,哀号怒骂声。
本来宁静的沁水平原顷刻之间就成了炼狱。
关东军大部分都是市井之徒,并没有多少军事训练,此刻面对泰山军的环首刀,完全没有反击的能力。
鲜血染红了这片杀场,关东军前赴后继的栽倒在河滩地上,甚至不少人试图跑入丹水,但除了少部分水性好的逃到了对岸,其他人皆淹死在丹水里。
而杀戮并没有停止,当那些散乱的关东军被打崩后,泰山军很快就将兵锋指向那些车阵后的关东兵。
郭信亲在一线,大声鼓励着士气,要众人固车静守,严阵以待,誓与泰山军决一死战。
而在场的这些吏士们也知道,此刻离开了车营,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只能被水一战。
随后,泰山军骑果然杀至,他们也不硬攻直接在外围以弓箭攒射。
很快,外围的关东军就扛不住箭雨,阵型越来越松乱。
就在这个时候,郭信举着长矛一跃而起,披双层甲,带着几名部曲,直接冲出了车阵向着外面的泰山军逆袭。
身后的汉兵受郭信感染,纷纷冲出车营,试图绝地一击。
但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打掼了各种仗的泰山军突骑。
这些突骑看这些汉兵冲出来,也不硬顶,提马飙到了另一侧。等这些人跑不动了,这些人直接换下弓箭,提着马槊就冲撞过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但实际上,大多数人就是一鼓劲,都没有二和三,所以当汉兵们脑热跑出来的时候,没杀到泰山军,那气就泄了。
所以当泰山军换马槊撞过来的时候,直接杀的汉兵大溃。
半个时辰后,潘璋和李辅两人带着突骑向南面移动的时候,这段河滩地上已是满是死伤的汉兵。那北军吏郭信更是被枭首留着半竭身子躺在了这片土地上,沦为异乡鬼。
……
继后部覆灭,血战紧随就到了南面。
这里的关东将是偃师人张畴。
最为京都显姓之后,其人的名声并不好。据说这人出征的时候还怀里揣着新妇的信函,路上了还在惦记着未出生的孩子。
但多情之人未必就胆怯。
当北面厮杀声沸反盈天的时候,张畴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他先急报前头的中军,随后就地以辎车为营,准备固守待援。
也是在这里,潘、李二部遇到了顽强的抵抗。
那张畴真的是个人物,直接穿着大氅出现在一线。
左右劝他,说这大氅太显眼了,一看就是主将,要他把大氅和羽盔卸掉。
但张畴凛然大笑,他指着自己朗声:
“若彼辈惜死,可自行撤退,张某视此地为吾冢也!”
将从来都是三军胆,有这等不畏死之将,全营吏士如何怕死?不就是死吗?那就同赴国难。
他们依靠车阵和牌盾,死死地抵挡着泰山军的冲锋,直打了一刻,泰山军都未能松动这部车营。
这个时候,李辅当机立断,建议潘璋和他一起放弃这营,直接穿插到何进的中军去。
潘璋是个听劝的,也不啰嗦,直接带着剩下的一千八百骑直接绕过张畴这营,直插后方。
……
后方的杀声传到了中军,本还悠哉躺卧于辇上的何进一下就惊醒了。
他急召幕僚问何策。
有人说此刻野王城已在左近,不如先入城坚守,在外与泰山军野战实在打不了。
那边又有人说,己方五万大军在这,还要跑到野王城去?现在连敌军有多少人都还没弄清楚就跑吗?
但有人却说了丧气话,一个敷面的老公卿怅然道:
“大军如此,还指望打什么胜战呢?咱们不乘着敌军未来,先行入野王城,等敌军到了,想跑也跑不了连。到时候咱们这些人真的就是客死异乡,无人收尸,孤魂难归啊!”
最后,此人更是老泪纵横,悲道:
“家族老妻皆葬在北邙,如今魂在异乡,岂不悲乎?”
这个老公卿的话直接惹来了一些少壮的不满,他们纷纷指责:
“我辈受汉家百年恩遇,如今连决死一战都不敢吗?既如此,当日咱们来这里做甚?直接在京都引颈就戮得了!”
这话其实也是虚伪,都快沦为何氏家臣了,如何有面目说什么汉家恩遇。
两边吵吵嚷嚷,何进迟迟不能决定,最后终于拍腿而起。
如是,说了这样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