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叫安世高,一个叫支娄迦谶。据说,安世高已死,反而支娄迦谶还活着,但京都大乱中,他就带着几个僧人出京了,现在在哪,无人能知。
张冲倒不是对这几个番僧特别好奇,而是他意识到,过去他所忽略的汉代典籍,是一笔巨大的智力资源。
这些典籍基本上都是从春秋传下来的,是东土这个庞大土地上孕育的智慧果实,历史上因为战乱,兰台、东观、天禄阁这三个地方都焚于战火。
后来还是曹操迎回蔡文姬的时候,由蔡文姬背诵复原了一部分,但其中丢失的却是整个民族的巨大损失。
也许张冲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对这些典籍的抢救工作可能和发动这场改天换地的运动一样,都具有同样的意义。
如是,张冲重视这一块,于禁自然也就重视。不然当时长安都没完全平定呢,他就直奔未央宫来?还不是想为王上分忧嘛。
所以于禁入城后就一直忙这个,对他来说,泰山军只要控制了表面上的秩序就行。
再细致了,他于禁手里的兵力也有限,所以对于城内的小混乱他也真的爱莫能助了。
但真的就是这样嘛?
假的,实际上,长安现在敲诈之风盛行,就是他于禁有意放任的。不然真要管的话,随便抓几个杀一儆百,风气还是能压住的。
但于禁为何要压?对他来说,那些游侠、徒隶做的事情太遂他的心意了。
说白了,他自己去封公卿家是可以,但要想挖出钱来,还真的就不如那些游侠好使。
总不能泰山军还搞拷饷那一套吧。现在大太毕竟都建朝立业了,再那么搞就不大好看。
所以,这个时候狠辣的游侠们正好扮演了这个角色。
他于禁只需要放任几天,等游侠们都敲诈完了,他再去将这些游侠群体一个个都打掉,可不就是花小力气办大事嘛?
还有那些城外的长安人不是眷念大汉嘛?不是瞧不上他们泰山军嘛?行,那就给你们上上诱饵,钓你们鱼。
在泰山军的五大帅中,别看于禁是地道出自山寮的穷苦人,但其实并没有多在乎那些穷人。
只是因为王上在乎,他才在乎。
所以别觉得你穷,你苦,咱老于就要受你的鸟气,咱有的是手段收拾你们这些刁民。
他也不去迫害,对吧。你犯法了,违了我泰山军下的安城令了,那抓你没毛病吧。
这就是于禁,报仇就隔夜。
当然,他做这么多,其实也是有一种不为外人道也的心思在的,那就是他想自污。
正如军中将领人人听史,他于禁也听,而且领悟的更深。
当年光武皇帝同样在洛阳,先是遣邓禹从河内入关中,但打下半个关中后就被盘踞在长安的赤眉给击败了,后面接替邓禹的是冯异,其人最后击败了赤眉,占据关中。
就具体功劳上,冯异只算是半个大功,但人家半个大功都还诚惶诚恐,心中不安呢!
他于禁全取长安,得了全功,那不更是如此?
当然,他知道以王上的作风和气度,压根不会疑他于禁。
但那句话怎么说的?
一个好下属,永远不要让自己处在让领导为难的境地。
现在他于禁搞这些,就是要将自己在关中的名声搞臭。
所以,目前长安的小混乱,于禁是很满意的。
但很快,他就收到了王上从洛阳发来的军报。
在信中,张冲训斥了于禁一番,先是点出了于禁这点小心思,告诉他不要想那么多。
然后张冲告诉于禁,他于禁在关中不是代表他自己,而是代表了泰山军的形象。如果他这样丢了人心,那不是他于禁丢了,而是咱们泰山军丢了人心!
张冲在给于禁的折子下附了一张纸,那是他要于禁令全军抄阅后,下发到西征军全体吏士们手里的。
在这份文章中,张冲突出解释了泰山军和黔首大众的关系问题。
咱们泰山军,从来也永远不会站在黔首大众的对立面,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要代表所有黔首大众的根本利益。
在处理和群众的关系上不要搞阴谋,要真正的在思想上认识到,没有黔首大众的支持,就不会有泰山军,要始终把为他们谋福祉放在首位。
张冲在这份抄发全军的军报中,点名批评了于禁在内的西征军班子,让他们严肃自己的态度。
有时候群众不理解你,和你唱反调,你要先沉下去,沉到他们当中,好好问问到底是为什么?不要以征服者的姿态在黔首大众们面前装人上人!
没有人,包括他张冲自己,都没资格在群众面前吆五喝六!
当于禁看了这份文件后,整个人大汗淋漓,他似乎明白自己弄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思维与王上压根不是一个时代的。
在于禁这些人汲汲营营于个人荣辱得失时,王上却始终在关心,黔首大众们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原先还有点自鸣得意的于禁,终于不敢再搞自己的小心思了。
在将王上写的《军民鱼水情》一文下发全军学习后,于禁开始对长安实行突击拉网,务必将那些害民的蠹虫们一扫而空。
之后的几天,泰山军一直忙于这个,直到后来一直在左冯翊那边打烂仗的杨茂也终于率军赶到长安后。
有了足够兵力的泰山军,终于将长安内外藏污纳垢之地清理掉,实现了网格一般的秩序。
而与此同时,最新的文件也从东方十万火急而来,其中只有一句话是对西征军全体将士们的: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张王令:
“由杨茂负责镇抚长安,令于禁点军中骁勇,即刻向着凉州溃敌追击,不使得他们在西方站稳!”
如是,好不容易的才安稳下来的于禁,必须马不停蹄的继续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