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柳子文柳子安过来。”
奴仆二话不说,立马出门。
少顷,一个病殃殃的锦服青年最先赶到,是柳子安。
进门后,他垂手垂目,语气恭敬:
“大哥还在东岸县城,已经派人去叫他了,老先生稍等。”
“不等了,你回去和他说吧。”
老匠作从炉火旁起身,从柳子安身边经过走出门,来到屋外草坪上,他面朝蝴蝶溪,抿酒,望气。
柳子安眼神遣退身旁仆人,跟随老人来到风大的草坪处,站其身后,耐心等待。
“折翼渠是怎么回事?”
“是新来的县令,有些脱离我们的掌控。”
“呵,这龙城县还有能脱离你们柳家掌控的东西?”多年没外出的老匠作反问。
“老先生缪赞了。这个新县令确实棘手,有些事大哥还在犹豫要不要做……”
老匠作冷声打断:
“老夫不管伱们俩怎么做,也不管难不难,老夫只提一件事。”
“老先生请讲。”柳子安肃然。
“三个月内,蝴蝶溪水位不准变动,保持现状,不管是折翼渠也好,还是云梦泽的梅雨涨水也罢,这下游西岸的水位必须维持不变!”
老匠作冷冷道:“三个月后,我管他洪水滔天。”
柳子安一愣,旋即浑身颤栗起来,口干舌燥的问:“老先生的意思是……”
“三个月内。”
老匠作又饮一口酒,今日黄酒多一壶,管够。
他吐出一口酒气,点头:“三个月内,它必将出世。”
“好……好……好!”柳子安重重点头,连道三个好字,“终于要来了吗……”
这位柳家二公子手指颤抖,捏成拳,又松开,又捏拳……甚至忍不住在草坪上来回踱步徘徊。
他脸色激动,似是一场做了十年的梦即将成真。
老匠作皱眉:“就开始激动了,折翼渠的事解决了?”
柳子安冷静了些,轻轻摇头,“老先生,折翼渠暂时不用去理。”
“什么意思?老夫不懂这个,不要给我卖关子。”
柳子安直接道:
“折翼渠是一项大水利,裁弯曲直说不定确实可以一劳永逸治好龙城水患,但它并不像狄公闸那样技术性高工程量小,而是正相反,所以三个月内很难凿通,这种工程量起码上百天起步。”
他同时长松了口气:“而老先生您只需要最后三个月,所以,咱们蝴蝶溪西岸暂时无忧,只不过,这会关系到半年后古越剑铺的营生……”
对后面的话,老匠作顿时不感兴趣了,他刚刚说过,三个月后管他洪水滔天。
“那狄公闸呢?”老人又冷脸问,“老夫听说它还没修,你们到底在磨磨唧唧什么?”
柳子安脸色有点尴尬:
“狄公闸按理应该龙城县衙来建,应该他们急,可现在的情况……县衙被那个新来的县令带歪了路,转头去挖折翼渠了……”
老匠作挥手打断:“所以你们也不修了是吧?”
柳子安立马用力摇头。
老匠作回过头,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道:
“别给老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老夫只管那口剑,也只盯着蝴蝶溪的‘气’,其他杂事你们来处理,这也是当初老夫带它来找你们柳家,你们亲口保证的。”
柳子安低头低眉:“知道了,老先生,狄公闸一定会修,三个月内蝴蝶溪水位绝不会涨,我回去就与大哥商量。”
老匠作看了他会儿,点点头,准备返回茅屋。
柳子安露出些欲言又止的脸色。
老匠作顿步,头懒得回:“有屁快放。”
“是这样的,那个新县令有点麻烦,大哥也正在找上面大人物商量,但我想着,老先生不也是大人物吗,这儿说不定也能给一点……”
柳子安适当停住话语,诚恳道:“不过也没事,老先生忙,抽不出手也没事。”
“你小子倒是聪明。”
老匠作轻笑一声,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行。”
他忽转过身,一截枯指点着山下蝴蝶溪边的那一座热火朝天的甲三剑炉,平静道:
“甲一剑炉不能动,天给你们整一柄小玩意儿,拿去解决麻烦,或是送个能解决麻烦的人。这三个月不要再来烦老夫。”
“是!”柳子安立马点头,想也没想就决定了山下近百位剑匠的去留归属。
他反而一脸感激道:“多谢老先生!”
老匠作转身回屋,路上似想起了什么,摇头嘀咕:“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和老夫用一个档次的炉子?”
屏气凝神的柳子安闻言不解,但也不敢多问,他在原地纹丝不动,恭敬目送老人离开。
老人双手背在身后,指拎酒壶,朝那座熄火多年宛若废弃的甲一剑炉走去。
他不是匠作。
他是铸剑师。
他要铸一口飞剑,教天下练气士尽落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