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透气天窗也开的更小了点,堵上后只剩下约莫拳头大的通气孔,因为墨锭的保存需要通气去湿。
老门房摇摇头,继续夜巡……
后方,储墨内库中,漆黑一片。
借着上方通风孔漏入的月光,依稀可见内库内的一排排木架。
木架上的各层,整齐摆放有一盒盒墨匣。
上百条名扬江南的翰雷墨锭,都被悉心装入这些墨匣中。
墨匣乌木材质,盒身雕,制作精美,既起到了存放、保护翰雷墨锭的作用,同时好墨配好盒,也能提高身价。
就在夜巡人影消失后不久。
库内的光线,忽然暗了暗,是屋顶中央拳头大的通风孔被什么东西遮挡了银辉月光,片刻后库内恢复了原样。
吱——吱——吱——
库内寂静空气中,忽然响起一些细微声响。
某座木架上,有一盒沉甸甸的墨匣,宛若觉醒生命有脚一般,正朝木架边缘处缓缓挪动过去。
从远处看去,墨匣就像一只慢吞吞的蚯蚓,一拱一拱的挪动。
终于,它来到边缘处。
啪嗒——!
黑暗中响起一道硬物落地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盒子砸地摔开时的咔嚓声。
是墨匣摔落,
顺便还露出了里面保存完好的松香味墨锭。
与此同时,摔地墨匣的正上方木架上,正有一道小小的黑影蹲在边缘处,动作小心翼翼的往下张望。
原来刚刚不是墨匣成精,而是这道小小黑影用吃奶的劲,卖力推动墨匣。
库内,有一阵松墨香味弥漫开来。
小小黑影消失在木架上。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
“咕叽咕叽……”
漆黑库房内,响起一阵老鼠啃大米的细微咀嚼声。
只是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老鼠,不去米库反来墨库。
这道咀嚼声持续了许久,直至外面的月亮升上最高天,透过正上方的通风孔落入漆黑地板上的一束清冷月光,位置缓慢推移后,终于照在了一道鬼鬼祟祟的小小影子上。
隐约可见它只有孩童巴掌大小,个头没有怀里正抱着的墨锭大。
小小黑影像是老鼠,蹲在地上,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好像还有吃东西喜欢吧唧嘴的习惯。
只见比它体积还大的一整条翰雷墨锭,竟然一炷香不到,就所剩无几,快要被吃完。
真是饿死鬼投胎,也不知道就近是空腹多久,今夜终于饱餐一顿。
“呃~”
小小黑影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道冰冷冷的女子嗓音:
“吃饱了没。”
内库靠墙的一处阴影中,有一道宫装少女的陇袖身影走了出来。
小小黑影吓得原地蹦起足足半尺高。
劈里啪啦——!
容真听到四面八方,一阵翻箱倒柜声接连响起,
是架子上整齐堆放的一排排墨盒,全部无风而动的自发跌落地上。
这阵喧嚣过后,内库恢复了静悄悄。
小小黑影已经消失不见,可能是趁乱逃走,只留下一地的横七竖八墨锭。
容真面色如常,没有去追,陇袖走到刚刚小小黑影狂吃墨锭的位置。
她垂目,打量起了四周地面上的一大堆杂乱墨锭。
宫装少女轻“嗤”一声,不吃这套,自袖中取出了一张黄金面具,戴于俏脸。
她脸上面具作凶恶状,四目幽深,黑洞一般能吸入外界的全部光线,此刻,四目直勾勾的注视着地板上的一堆墨锭。
不等她开口,这对杂乱墨锭之中,突然有一条装死的墨锭融化为一道小小黑影,还原现行后,如蝇而行——急得四足并用,撒腿跑路。
容真身形如同幻影,闪现贴近,一脚踩住了这道小小影子,她粉唇轻启:
“你觉得跑得掉?”
“……”
她脚下的小家伙忙不迭求饶,竟吐人言,可怜兮兮:
“仙子请饶命,错了错了,真错了,再也不敢偷吃伱家墨了,呜呜呜请您高抬贵脚,哎呀,头发乱了,好疼好疼,仙子的脚丫……玉、玉足轻点。”
听到脚下传来的可怜求饶的少女声音。
容真微松脚掌,定睛瞧去。
这道孩童手掌大小的黑影,竟然是一个头戴莲道冠的小人儿,像个坤道女冠,本来唇红齿白的,可啃墨啃的嘴边留有一圈墨油,像是白纸上用墨笔画了个圈,颇为滑稽。
可是再细看后,却发现她除了头戴莲道冠外,还身穿一件墨黑的古制儒服,手拿一只僧人化斋的金色钵盂,同时手执一把雪白拂尘。
既不算道士,也不像儒生,更不是尼姑,主打一个三教都沾一点,落在容真眼里,不乱不类,她微微蹙眉:
“起来。”
墨衣小女冠从地上狼狈爬起来,整顿了下歪斜的莲道冠,然后蹲下捡起拂尘和金盂,吹了吹灰,仔细检查战损,面色十分心疼。
“先把真名交出。”容真突然冷漠吩咐。
“能不能不说。”小女冠低头弱弱问。
她不敢去直视那张令其感到幽深恐怖的黄金面具,无形威严压得她抬不起头。
容真都逗笑了,觉得这小精怪脑子是不是秀逗了,还讨价还价呢。
这是刚成精,以前没挨过毒打?
容真忽而觉得,这次特意从洛都申调来一件禁忌之物,用在眼前这小小精怪身上,真是浪费。
就凭这小女冠的区区道行,一双大眼睛里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脑子还不太好使的样子,她随手就能收拾了,准备这么多,小题大做。
容真随手取下了方相假面,露出一张冷颜:
“你大可试试。”
小女冠摆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铿锵有力回答:
“不试了不试了仙子,黄萱,我叫黄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