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拍了拍荡漾的水面,招呼道:“你不泡泡么?”
赵清珵指着边上的水桶,意思是大可不必共用一个浴桶。
赵清珵踩着脚凳踏进了水桶中,李聿目不斜视,但其实余光一直往边上看,同样都是洗澡,怎么赵清珵就能做的那么好看的,
既矜贵又规矩,慢条斯理地脱下长衫,整个人都泡在了水中。
他不会憋气,就只是将下巴尖藏在水中,露出半张脸。
一双眼睛在雾气之下湿漉漉的,看上去又安静又乖巧,半点没有先前牙尖嘴利的模样。
哎,这人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李聿口无遮拦:“我没有弟弟,赵清珵,日后我就认你做干弟弟吧,你比我还要小一岁呢。”
赵清珵哗啦一下抬头,水波荡漾,“你爹要知道多了一个我这样的干儿子,估计会气得连夜从辽东赶到望都,打死你。”
逆王之子,全望都都对他赵清珵避之不及,也就一个李聿,傻乎乎地凑上来,赶不走骂不跑。
赵清珵真是愁得慌。
“赵清珵,我问你,你为何如此肯定你爹他造反是被构陷的呢?”
赵清珵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就听他轻声道:“我如今没有证据,但以后我会找出来的。我一定会让望都给他一个清白的。”
赵清珵语气笃定,但神情却无比落寞。
就算真有清白,又如何呢?
麟王府的人都死绝了。
他的爹娘甚至连尸首都无法葬在一块,一个在风阙关下万马齐踏,一个被锦衣卫丢去了乱葬岗,死无全
尸。
无时无刻不在心底蔓延的恨意几乎要将赵清珵吞没,他与李聿君子之交,以至于他差点忘了,他是靠仇恨活着的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活得像李聿那样,热烈如当空皓日,自在肆意。
他的身上背负着麟王府的命运,他的身上背负着阿姐的前程。
赵清珵三个字,将他此生都钉在了复仇这条路上。
“润鹤,”李聿突然叫了赵清珵的小字,他的眼底流露出一抹心疼,“润鹤,不要让仇恨裹挟,你才十七,要是背负着仇恨,这辈子会很难的。”
赵清珵一声轻笑,他仰着头,露着修长的脖颈,他的喉头滚动,“李聿,你好天真。”
“真的,你好天真啊。”
“从前我也这样天真,我在麟王府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我们一家人在麟都偏安一隅,李聿,如果你经历过家破人亡,如果你亲眼见过娘亲死在自己怀中,你再来和我说这话。”
“要不然,我真的会觉得你天真的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不过,如果你此生都能活在辽东的庇护之下,也挺幸运,真的。”
赵清珵的目光真诚坦荡,“李聿,你是个很好的人,如果可以,我祝你此生顺遂无忧,无风无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