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是一位垂垂老矣的帝王。
可当他手上掌控着无尽的权力之时,欲望仍旧会成为他掌控人心的工具,一个最强大的工具。
人都有欲望,欲望让人追逐虚妄,而权力则是虚妄的尽头。
赵清珵从站在这条路上的这一刻开始,便只能选择臣服于章平帝。
除了臣服,他没有任何一条路能走。
他已经家破人亡了,他的母亲死不瞑目,他的父亲蒙冤而死,为了他和阿姐的前路,他必须活下去。
那日赵清珵孤注一掷地跪在章平帝面前。
等着属于他的审判。
死或
者活。
只在章平帝的一念之间。
但章平帝给了他选择。
人想要活着,没有那么容易的,死才是最简单的事情,一抹脖子一闭眼睛,就什么都结束了,留下来的人自有属于他们的痛苦,可死了的人,什么都不用考虑。
章平帝问赵清珵是要痛快的死还是折磨的活。
赵清珵的沉默告诉了章平帝答案。
然后章平帝笑了,他撑着脑袋,睁着浑浊的眼,望向赵清珵,说着:“润鹤,朕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那样小,那时候你父亲与朕尚且手足情深,兄友弟恭。”
“润鹤,你的父亲是朕的同胞兄弟,你本该是北周尊贵的世子,你本该喊朕一句‘叔父’。”
章平帝似是有些痛心。
手足在欲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赵清珵沉默不语,他只是跪在地上,眸中一片淡漠,他不承认父亲有罪,所以无法回答章平帝的问题。
“润鹤,抬起头,看着朕,告诉朕想死还是想活。”
赵清珵握紧双拳,他永远都会记得那天,他压抑着心底的所有痛苦与折磨,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坚定的话语:“话陛下话,罪臣……不想死。”
“求陛下……赐罪臣一条活
路。”
“那你告诉朕,你为何想活呢?你父谋逆死于风阙关下,你的母亲自尽于王府,锦衣卫抄了你的家,润鹤,你为何想活呢?告诉朕。”章平帝死死盯着赵清珵。
明德殿内的地龙燃烧炽烈,温暖如阳春。
赵清珵的后背湿透了。
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鬓角滑落,滴答,滴答,掉入了氍毹中。
章平帝的北周之主,是赵氏之主,他的身份那样尊贵,可说到底,他还是自己的叔父,他与自己的父亲同父同母,他与自己的父亲手足情深。
赵清珵决定赌一把。
他重重的磕头,喊了一声:“皇叔父!”
他的语气哽咽,眼角滑落了两滴泪,情真意切地望着章平帝,“皇叔父,润鹤……润鹤自知罪孽深重,已死才能谢万罪,然母亲在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润鹤好好活着,无论用何办法,与阿姐好好活着!母亲说,当今陛下仁德,就算我父犯了大罪,父罪不及子,只要润鹤至纯至善,陛下绝技不是那等滥杀无辜之人。”
赵清珵说完,用力磕了一个头:“陛下,罪臣知晓您如今为辽东的那封密信忧心不已,润鹤是个罪人,愿为陛下分忧,替陛下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