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人不好对付。”李聿语气凝重,他抬头看向赵清珵,“润鹤,百越的那个新首领,勾戈,是个野
蛮而又聪明的混账。”
从前李聿在勾会与勾彤身上看到过百越对生灵的敬畏,他们在五岭中活得野蛮而又肆意,他们的眼中有对山神的崇拜和臣服,但在勾戈身上,李聿只看到了残忍。
对人命的残忍,对生灵的漠视。
勾戈带着百越逃回了五岭,如今又从五岭走出来,霸占了沱河以北的土地,李聿语气凝重地与赵清珵诉说,百越人的野心绝对不仅于此。
章平四十年,章平帝驾崩,西南雍王独立,同年深秋,岭南也陷入了频频战乱之中。
也是这一年,整个北周都格外的不太平。
先是七八.九三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北周各地都陷入了干旱之中,紧接着从十月底开始,一场接着一场的暴雨冲刷着北周大地,但因为盛夏时节农田干涸土地开裂,暴雨渗透不进干裂成了一块块的农田之中,整个北周以南都陷入了洪涝灾害当中。
赵清珵在盛夏缺雨的时候便察觉到了时节的不正常,早早让武镇川加固堤坝,幸好梅江这两年在武镇川的治理之下河道通畅,两岸百姓也多半迁到了地势更高的城池居住,因而在暴雨来临的时候梅江堤坝坚挺的成为了抵御洪流的铜墙铁壁。
暴雨如注,深秋时节本不该有这样猛烈的暴风雨。
赵清珵与李聿站在廊下,望着滔天的雨水不断往下宣泄,只觉得像是天破了一角,好似要活生生将整个北周淹没才罢休。
“前几日霁梁来信,说是麟都地
势那样高的城池,城中湖泊都倒灌了,漫上来的湖水淹没了周围数百户人家,可把麟都百姓吓得不轻,连夜出城,结果刚出了城门口,才发现麟都已经是周边地势最高的地方了,放眼望去乌泱泱全成了一片洼地,官道也被暴雨冲垮了,跑出城的百姓又全部回了麟都,霁梁大半夜和麟都太守一块安抚百姓,霁梁反应还算快的了,就这样还冲走了十多名麟都百姓,等天亮的时候一看,人全部都被冲到护城河里头去了,在水中泡得辨不出面容。”
“麟都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北周其他地方乱成了如何模样。”
李聿伸手拂去了赵清珵肩上的落花,将他往里头拉了拉,省的雨水打湿衣裳,“听说望都都乱的不成样子,城门口那一条民巷本就围绕着沟渠而建,如今连日暴雨,望都最外头那一圈的屋子都被水泡得没法住人,污水沿着沟渠往上冒,望都百姓苦不堪言,报到官府,朝廷也没什么人理会。”说道这里李聿冷哼了一声,“我看望都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望都不是不像话,是没法像话。
自从新君登基后,朝廷就分成了两派,后党和内阁在经历诛王失败一事后是彻彻底底撕破了脸皮,或许是李蓉觉得她如今已经手握新君,不需要再和内阁虚与委蛇,变得愈发强硬,内阁见她如此,更是联合望都文官百般与李蓉做对。
新君坐在龙椅之上,一边要听着内阁官员的教导,
一边深宫之中所谓的母后对他耳提命名,可谓是苦不堪言。
朝廷乱象,自然无人顾得上百姓。
北周天灾之下,达官贵人却还在想着争权夺利,赵清珵尚且忧国忧民,李聿却只剩下了满心讽刺。
但心里虽然这样想,李聿看着赵清珵与因为天灾而日夜忧心,也是不自主地会替他分担许多,这些日子但凡哪里水患严重,李聿二话不说便带着人抢险救灾,越州以北的许多地方都留下了李聿的足迹。
“行了,别愁了。”李聿弯腰,捏了捏赵清珵的脸,哄着他,“小爷我带兵替你守着岭南,必定护你一方安稳,润鹤你啊,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南翊侯府,天塌下来了我都替你顶着。”
赵清珵轻声一笑,仰头望向李聿,岁月对好似格外宽容,赐予了他一年比一年健硕的体格,赐予了他越来越成熟的担当,李聿就像是一座小山,沉默而又霸道地矗立在赵清珵身前,无论前方遇到了什么样的艰险,都能给赵清珵打下来一片太平的天地。
与之而来的,是李聿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英俊的皮囊。
有那么一瞬间,赵清珵会生出来原来从他入望都到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的感慨,可是望着李聿意气风发的笑颜,他又会觉得好似回到了他们初识的那天。
岁月没有带来任何改变,站在他身边的依旧是那个从辽东而来的桀骜风发的少年郎。
意气风流地打马从望都城门过,再回首,满楼红袖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