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眉头一皱,推门而出。
他被崔老道安排在后院侧厢房,出门便可通过露台看到道观全景。
张彪叫住一名匆匆离开的惊门道童,“出了什么事,为何聚拢人马?”
那道童连忙拱手,满脸焦急道:“先生,方才得了消息,怀州军与朝廷兵马在虎跳峡相遇,首战失利,先锋营全军覆没。”
“城主下令戒备,我天地门也要集合,帮助运送粮草物资。”
“哦?”
张彪若有所思,跟着来到下方殿前广场。
只见这里已汇聚数百人,崔老道也不知去了何处,唯有长庚道人正叮嘱各个头领。
“路上小心,以保命为主…”
“见机不对便立刻撤退,若对方要你们进入虎跳峡,千万不可答应…”
下方头领也都是老江湖,闻言顿时领会。
天地门毕竟是江湖门派,乱世中抱团,也是为给兄弟们找一条活路。
虽说受鹿山城庇护,但却不能让人当作刀枪,搭上自己小命。
众人领命后,纷纷带人离开。
长春观内顿时空空荡荡。
张彪这才上前,打听崔老道行踪。
“我那师弟啊…”
长庚道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觉醒了望气神通,又懂得风水占卜之术,因此被虚辰相召,随军作战。”
张彪眉头一皱,“他年事已高,功夫一般,也无术法防身,这不开玩笑吗?”
长庚道人无奈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我天地门也学了山君祠传承,要供奉山神才能修行。”
“鹿山城主管着山河,玄都观可敕封地袛,若无他们相助,连这关键一步都迈不出去。”
张彪无语,“崔老头还有这心思?”
长庚道人叹了口气,“我也在劝但崔师弟说自己年事已高,也活不了多久,半生飘零浪荡,想在死前给门中弟子铺条路。”
“太岁仙师或许不知道,崔师弟父亲,也就是老夫师尊,曾为天地门主,德高望重。崔师弟表面上不着调,但没有继承师尊遗愿,心中始终有根刺。”
“这次来鹿山城,都是他一路谋划,老夫只不过打个下手而已…”
张彪听罢,沉默不语。
崔老道的身世,他自然知道,甚至记得当时对方的信息: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快活一天是一天……
人会变吗?
当然会变!
人心无常,无论你是稚嫩幼童还是耄耋老人,总会因为一些事改变想法。
这乱世,已改变了太多人。
他又何尝不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儿,张彪微微摇头“此事为何不早与我说,要想修香火法,清风寨才是更好的选择!”
“罢了,我去看看保他平安。你们可商议一下,此事过后,前往清风寨修行…”
“多谢仙师。”
长庚老道闻言大喜。
张彪点了点头,也不废话,转身离开。
看着张彪离去的身影,长庚老道若有所思,眼神变得坚定。
他知道崔老道与张彪关系,本来早应该前往清风寨投靠,但二人都没有多说。
只因其中隔着一根刺。
天地门中,因京城事件和永定河劫囚一事,有不少弟子虽嘴上不敢说,但实则心怀恨意。
张彪上次来,便已发现此点。
崔老道怕给张彪添麻烦,张彪怕让崔老道为难,因此二人都不提此事。
经过此事,长庚道人也下了决心,大不了拆分天地门,让愿意离开的弟子,随崔老道前往清风寨。
至少,能在这乱世之中保留一些火种。
另一边,张彪回到房中,将行礼全都装入蟠龙葫芦,收拾好法器,离开鹿山城。
冷风细雨中,策马冲入浓雾……
…………
峡谷密林中,血腥气仍未散去。
雨天阴沉,再加上浓雾遮蔽,使得周围光线昏暗鸟兽不鸣,只能听到雨打落叶声。
沙沙沙……
一队斥候小心拨开树叶前行。
他们都是怀州军精锐,曾在边疆杀敌,后返回家乡,没曾想如今又要提刀上阵。
而敌人,则是曾经的袍泽。
崔老道也在其中,雨水已将苍白胡须浸透,沾湿的道袍贴在身上,更显身形单薄。
他抹了把额头雨水,心中暗暗叫苦。
尽管此行皆是军中好手,尽管玄都观的几名精锐弟子也陪在身旁,但这杀机四伏的密林,还是令他心惊胆颤。
“该!逞什么能啊……”
崔老道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但他也知道,若非自己当初显出观山望气的本事,恐怕在这鹿山城,根本无法立足。
唰!
前方领队忽然抬起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