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素白修长的手指挑开信封上鲜红的鹰纹火漆封印,抽出里面的信纸,先垂目迅速浏览一遍,而后才将上面的内容逐字逐句念了出来。
殿外晚霞如火,天光尚未暗淡,殿里香雾袅袅,烛火尚未点燃,男子清洌悠远的嗓音在氤氲夏日的黄昏如同浮冰碎雪一般沁人心脾。
殿中伺候的宫女听得入了迷。
太后却听得心浮气躁。
“乌苏尔大小是个国家,靖南王居然只用一个多月就降服了他们,这速度,便是当年的慕容青川也不可能吧?
哀家早说过让兄长你小心提防,别叫他成了气候,兄长总说他是黄口小儿,不足以惧,现在呢,现在呢?”
“你急什么,不就打个乌苏尔吗?”阁老贺平川隔帘轻斥一声,“你是太后,你这急脾气什么时候能改,靖南军再厉害,左不过五万兵马,他还能反了天不成?”
太后被兄长斥责,到底不敢再急,但仍是不放心道:“五万兵马在藩王里已经算是最多的,不可不防。”
“谁说不防了?”贺平川道,“云州大小官员有多少是咱们的眼线,你难道不清楚吗,但凡他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咱们都能了如指掌,他想凭那五万人打来京城,你觉得可能吗?”
太后哑了声,按了按昏昏沉沉的额头,转而问自己的侄子:“云阶,你认为呢?”
贺云阶正垂着眼帘慢条斯理地按照原有的折痕将信报叠起,闻言抬起头,绯色朝服将他冷玉般的容颜衬得美如谪仙。
“上次太后昏睡时,左都御史方唯贤来探望,提了一嘴靖南王妃,说靖南王妃医术精湛,尤其擅长各种怪病,如今,靖南王既然已经将王妃从乌苏尔救回,太后何不下旨召她进京,让她为您诊一诊病?”
“她?”
太后在帘后皱起眉头,靖南王妃死了一回突然变成神医并恢复了容颜的传闻,早些时候就已经在京中传开。
自从她被乌苏尔王子掳走后,关于她的传闻更是喧嚣尘上,京城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这位凭美貌引发了两国战争的王妃。
可她总觉得,这些传闻怪邪乎的,连带着那个女人都邪乎得很。
“御医都诊不出来的病,她能行吗,哀家反正是不信的。”
“姑母怎么糊涂了,诊病只是其一。”贺云阶将信报装回信封中,递给了自己的父亲,起身道,“靖南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咱们将王妃接进宫,他还敢轻举妄动吗?”
“咦?”太后总算来了点精神,在床上坐直了身子,“这倒是个好办法,可靖南王能放心让她独自进京吗?”
贺云阶轻浅一笑:“不放心更好,让他也来,云州不就成了无主之城,他的老母亲还在那里呢!”
太后豁然开朗,终于露出一个笑模样,头也没那么昏沉了。
“兄长你看,你就是老了,脑筋转不动了,以后哀家还是要靠云阶才行。”
“哼!”贺阁老握着信封,斜睨了他那神仙般的儿子一眼,嫌弃地给出四字评语,“诡计多端。”
殿里天光渐渐昏暗,贺云阶低垂眉眼,不动声色,在缭绕香雾中如一尊玉雕菩萨。
“明日我便以圣上的名义拟一道圣旨送去云州,相信靖南王妃这味药,定能解太后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