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川蓦地变了脸色，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这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贺云阶说，“事到如今，父亲还这么难以接受吗？”

贺平川不说话，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

贺云阶缓步踱到后墙处，习惯性地望向窗外。

可惜这里是牢房，不是文渊阁，没有宽大明亮的窗子。

但他仍然没回头，出神地盯着那堵墙，仿佛那里真的有一扇窗。

“父亲，你不要再怀疑，也不要再自欺欺人，靖南王妃，就是羲和帝。”他缓缓说道，嗓音仍旧清冷悠扬如浮冰碎雪，又如诵经的袅袅佛音，在暗淡无光的牢房里回荡。

“平定乌苏尔，解永县之围，收湖广，杀梁王，明知西北之乱是圈套，也义无反顾让靖南王出兵，明知城东瘟疫有诈，仍甘冒生命危险前往，父亲想想，如果不是羲和帝，哪个女子有这般雷厉风行的魄力，哪个女子有这般悲天悯人的胸怀？”

“……”贺平川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歌颂她？”

贺云阶噎了下：“我只是实话实说，就事论事，因为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做到像她这样。”

“所以呢？”贺平川道，“你的意思是，因为她是羲和帝，因为她实力太强，不可战胜，咱们就要将快到手的东西主动放弃，全数奉还给她吗？”

“当然不是。”贺云阶转过身，肃容道，“我们已经做了那么多事，便是向她俯首称臣，她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不能回头，回头也是绝路，所以我们只能比从前更努力，更拼命，更不择手段，才能争取到更大的赢面。”

贺平川捏了捏眉心：“你觉得我们还能赢吗，如果她真是羲和帝的话？”

“能。”贺云阶道，“只要我们够狠。”

现在，和楚昭相比，可能他们唯一的优势只剩下狠了。

只要足够狠心，足够不择手段，就有机会赢过她。

贺平川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那菩萨般的面容渐渐浮现出一抹邪肆的笑，仿佛恶魔在这一瞬间占据了他的身体。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又恢复了原样，变回了那个云淡风轻的神仙公子。

他这个儿子，向来最是要强，这回败在一个女人手里，对他应该是一个很大的耻辱吧？

“你也想开点。”贺平川说道，“既然你认定了她是羲和帝，输给她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贺云阶：“……”

父亲真会安慰人。

贺平川大概也觉得自己安慰的不怎么样，尴尬地摸了摸胡子：“行了，我走了，我会想办法让靖南王全军覆没的，没了靖南军，凭她是什么帝转世，也不能赤手空拳打天下。”

“好，那我等父亲的好消息。”贺云阶点点头，最后又道，“那个疫病，必要时可以扩大范围，只要不在城中扩散就行。”

“……”贺平川已经转过身，闻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这个儿子，果然够狠。

房门关上，牢房重归寂静，贺云阶吹熄了灯，把自己关在黑暗里。

他要记住这黑暗，记住那女人给他的耻辱与教训。

可是，当他闭上眼睛，耳畔却忽地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

“走吧，云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