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小心翼翼地言语着,言辞间还在避忌一些东西。
他嘴里念祷的大悲咒声音愈来愈低,意识朦朦胧胧,处于一种似睡似醒的状态便在这般状态里,他隐约听到了篱笆门外,那几个守夜人的言语声。
听着这一阵阵的鼾声,丁胖子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他垂着头,沉默了一阵,又道:“过了今晚,大家就先各回各家,歇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都不要杀生,不要吃肉,吃一段时间的素斋,散一散那些可能粘在咱们身上的怨气,前段时间咱们干的活儿太多了,身上血气太浓
看着堂屋里的景象,丁胖子有些吃惊:“这不是我那处外宅吗?”
退你们一半车票钱,你们留着买些点心吃。”
他口中所谓说不得的东西,究竟是甚么,在场众人其实都明白。但众人皆不会把那个东西的名字说出来,好似一说出来,就会被那个东西找上门了一般。
还是我方才其实也未睡太久?”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似丁胖子这种最近才组起来,开始活跃的车队,暗下里干过的谋财害命的勾当,却不可能少了,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或多或少地带了点人命官司!
几个车老大都没心情说话。
不是你说人多的地方不好办事,容易叫人发现咱们干的大活吗?所以我才选了这条道”老六抬起头,一脸冤枉地说着。
随后,众人在丁胖子的安排下,都回到了破房子中。
丁胖子心中有些焦躁,对于这种完全脱离自己见知的情形,完全不知该怎样应对。
他看了看屋子里,几个同伴都睡过去了。他便把断裂的佛像收进包袱里,站起身往窗洞外看,窗洞外空地上的那堆篝火,依旧熊熊燃烧着。
“你走夜路那么远,到我们这儿来,你不害怕的?”
“这能挣着钱吗?”
只要能渡过今夜,其他一切都好说。
此时,门外堂屋那边传来的言语声又小了许多。
左边那间房屋的屋顶完全塌了下去,倒在屋内,先前几个男人只简单清理了屋子里的瓦砾与落叶,在墙角搭了个矮棚。
才出了门,经过门洞打开的堂屋时,他就看到了光线明亮的堂屋中,被他指定在守夜的三个人,此时各自坐在一把椅子上,围着一个同样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人,与其说着话。
他一低头,便叫丁胖子注意上了他:“老六,是不是你选的这条路?!你个狗肏的,今晚要是没事还好,今晚要是你要把大家害惨了!”
丁胖子脑海里转动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今下的思维完全是散乱的、不连贯的,当下想起了一些事情,下一秒就会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些事情去。
“嘿!”
如今这道矮棚子下,挤了七八个人。
如此未过多久,那个被丁胖子称作老三的车老板,抬起头看向了窗边站着,观察着窗洞外情形的丁胖子:“咱们走了这么远了,方才捡柴禾的时候,修房子的时候,都没遇见甚么不对劲的情形,那些说不得的东西应该跟咱们没啥关系了罢?大哥?”
血气也会招那些东西的”
丁胖子拧眉看着窗洞外,窗子外的那片空地上,那堆篝火今下仍旧明亮,映照着四周的情景。
“真胆大啊,怪不得能做行脚商哩”
“是啊!”
一个个更加沉默,内心也更加焦灼难安起来。
见三人都表了态,丁胖子神色也和缓起来。
丁胖子也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一尊油光锃亮的木雕佛,口中像模像样地念祷起了大悲咒,这般咒语或许真有安定人心的作用,车老大们心绪慢慢平复下来,有人就着这循环不断的大悲咒,忽恍间睡了过去。
当下送出去的银子,过了今夜总还是能通过各种方式收回来。
右边那间屋子保存得尚好一些。丁胖子与几个车老板便呆在这间屋子内,他指挥着那些车老板抬起新编的那扇篱笆门,挡在了门口。
众人忙完以后,就各自在稻草堆上或坐或躺。他们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各自低眉沉思着,一时间都没人言语。
众人在矮棚前生了一堆火,好歹将这四堵墙里的潮湿阴郁之气驱散些许。
他心里也压着一份担忧,想尽早把诸事都确定下来,这些人若不听从他的话,与他来回撕扯,他也觉得浪费时间,当下三人能如此识趣,把事情答应了,也叫他心底暗松了一口气。他向三人点了点头,依旧叫身旁的老三数出几角银子,分给了那三人:“你们愿意守夜,我丁胖子也不能薄待你们。
“这几个腌臜种,竟然跑我外宅里来了!”
“还好似主人一般,和一个卖货郎交谈?!”
丁胖子内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戾气,也顾不上腹下积蓄的便意,三步并做两步踏上台阶,奔入堂屋里,怒气冲冲地要寻几人的晦气
这时候,那一直侧对着他,只露出半张脸的卖货郎,徐徐转回头来,苍白木然的面孔正对着他,向他问道:“你要买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