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如今虽然真灵复生,自身道基尚存,但修行境界终究不复从前鼎盛之时。”苏午扫视帐中众类,缓缓开口道,“待到我与黄巾流民分享飨食之时,诸位亦可前去领上一份。
一份飨食,虽不足以令诸位修行尽复,但亦能令诸位多一分自保的能力。
今下正值末世,苍天自生私念,不能奉持至公之道,因而自身灾劫频生,为求己身于灾晦之中脱困,便将这灾劫转移至众生身上,至于如今,众生终于觉醒,有改换新天之意。
此末世之中,机遇虽多,危险亦同样与机遇并存。
诸位有意愿在此中独行,建立功业者,可在受享飨食之后离去,愿意与我兴起义旗,讨伐苍天,改换新天者,亦可归于太平道中,成为太平道弟子。
不过,遑论是离开还是留下,都请诸位记住——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一旦作恶,必被削去真名,真灵不能寄托新天宙气之内,就此飘飘忽忽,或生或死,总归去向不定。”
苏午一番话下,当即有数人出声表示自觉今下底力足够,不需与黄巾流民分享飨食,当下就要离去,在这末世之中寻求自身的机遇。苏午见状,亦不挽留,就此放众人离去。
这些连一口飨食都不愿受用的一时豪杰,或许真如嘴上说的一般,自觉底力足够,因而不愿与凡俗争食,但此中更多者,实是担忧吃了苏午的飨宴,便又要多受束缚了。
营帐之内,有约莫一成真灵复现之人,连飨宴都不曾受用,就此匆匆离去。
此后又有两成人明确向苏午表示,欲在受用飨宴以后,前往外界寻找机遇,建功立业。
最终足足有七成人选择留下来,加入太平道中。
曾为苏午故旧的人们,尽皆留了下来。
虽然陶祖有游山玩水之心,但在这关键时候,总归没有犯浑,言称游山玩水是必要事,不过加入太平道中,也实无不可。
诸类真灵出离营帐,受苏午之命,前去安抚通天河岸边的流民。
营帐之内,只剩下苏午、燧皇、张角、陶祖、柳飞烟、丹加、李珠儿、褚燕等人,他们被苏午特意留下来,商量要事。
此时,燧皇看着苏午,首先出声道:“你之天柱超脱相,如今再得磨砺,已经愈发坚牢,将诸多彼岸崩塌之类、及至崩毁洲陆、破碎之天尽数聚集于天柱两端,依靠天柱,自成了一方天地。”
苏午摇了摇头:“此中亦有燧祖尸骸的功劳。
如无燧祖尸骸支撑,洲陆无从聚集,众生更无可能在先前找到落脚之处,早已沦陷于元河大海之内。”
燧祖表情木然:“但今时所成就之天地,想必也并非你最终希望成就的‘新天’。
这重天地,终究摇摇欲坠,外部遍布裂痕。
大天、仙、三清及诸彼岸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渗透入这重天地之中,这重天地,早晚都会随着大天、仙、三清及诸彼岸插手愈多,而裂缝愈深,最终彻底崩毁,届时,众生躲无可躲,我们亦避无可避。
你对此般局面,究竟是何筹谋?”
燧祖与苏午的心意交互,不该叫旁人听到的内容,旁人便一个字也不会听到——今下营帐之内,除却褚燕一个刚刚拜入太平道,于新天授记的人之外,余者皆可以称是苏午最为亲密、可以信重的故旧。
此间实无甚么真正的‘外人’。
而燧祖与苏午依旧如此小心,不向众人泄露丝毫信息,盖因有些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哪怕众人不曾向外泄露分毫,依旧会顺着他们的心意流转,随风飘散进‘有心人’的耳朵里。
燧祖言语至此,他注视着苏午的眼睛,又道:“我们今时不曾打开局面,只是稍微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如今,我们可以说是‘危如累卵’了。”
这时候,苏午忽然道:“三清应已化现入此方‘累卵天地’之中。”
“嗯?”燧祖扬了扬眉毛,“它在何地?
你欲以它作突破口?”
“此累卵天地之内,天师道大兴天下,鬼师张修、系师张鲁、祖天师化身张盛之名,传扬九州。
我猜测,三清即是张修、张鲁、张盛三者。
它躲藏入此方天地之中,自身虽仍然面临大天掣肘,但有这一层累卵天地阻隔,大天的力量虽在持续渗入此间天地之内,但终究不能全力而发,是以如今它有了喘息之机,它所面临的局面,亦总比之先前要轻松许多。
如今,它反而可以借助大天持续渗透入此间天地内的力量,作一番文章,甚至再度登阶而上,夺还鸿蒙金座。
我知它如今存身累卵天地之内,正如它知我而今亦是太平道魁一般。
在我与它知外,大天、仙的眼前,反而因这累卵天地的存在,被蒙上了一层纱,总归看不真切内里的实际情形。”
燧皇笑了起来,神色不再似先前一般木然:“你欲要与它暂时合作?”
“是。
不过具体情形如何,还须要看那追讨黄巾至此的‘张盛’,究竟是甚么态度。”说到这里,苏午忽然转脸看向拘谨地站在最末席,低头看着脚尖地面的褚燕,向其问道,“你与张盛可曾约定过?
何时将渠帅棺椁献于天师道阵前?”
褚燕闻言一愣,旋而反应过来,连忙答道:“定在三日之后的原山山阴小道之中,末将率人与贼道交接渠帅棺椁!”
“好。”
苏午点点头,又转脸过去,他遍布刑具裂痕的掌心里,涌起一缕缕仙芝云气,那沐浴于云气之中的仙芝,常被世人视作长生不死的神药,乃至在汉时传说之中,西王母的宫殿,就建立在一座座巨大的、撑天而起的仙芝之上。
然而,今下这团仙芝云气,亦被称作‘仙芝不死药’,它却裹挟着浓烈的寂灭死气,哪怕如苏午一般完人之躯,沾染丝毫,都会留下至今无可弥合的伤痕,连大天过手仙芝不死药,都要留下难以弥合的伤痕!
这样伤痕,虽于大体无碍,但伤痕积累愈来愈多,孰知会不会真正对苏午产生损害?
至于将此物吞入腹内吃掉,便更成了一件亟需抉择的事情。
“正如您所说,如今我们仍未打开局面,面临形势危如累卵。”苏午托着掌中仙芝云气,与燧祖说道,“但这样局势,比之先前,确又好上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