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吗?”
韩易早就知道约书亚-库什纳的赛道在哪里,但他还是必须装出一副刚刚才听说的样子。
毕竟上一世的2023,不能为这一世的2016做参考。
一个随手就能掷出三五亿美元玩音乐的华裔富豪,也不应该对兴盛资本这种级别的公司有研究。
角色定位必须要拿捏准确。
“那你们……没有在正确的海岸运营呀。”
兴盛资本的总部在曼哈顿苏荷区1885年落成的帕克大厦七楼,而硅谷,众所周知,位于西海岸旧金山湾区的圣克拉拉谷。大多数专注于科技与信息行业投资的风险投资公司,都会选择把办公室搬得离他们的投资对象更近一些。
资产规模500亿美元往上的阿克塞尔合伙公司在帕罗奥图,280亿美元的红杉资本、350亿美元的安德里森-霍洛维茨、150亿美元的科斯拉,还有68亿的凯鹏华盈都在门罗帕克。130亿美元的指数风投、110亿美元的创始人基金、50亿美元的星火资本,以及30亿的首轮资本,皆选择旧金山市区办公。
只有像1540亿美元的软银愿景基金,还有1250亿美元的老虎全球管理,这种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发现初创企业,创始人会自己跑上门来的超级巨无霸,才可能把总部设在伦敦金融城和纽约中央公园南。
按照常理来讲,自己在投资圈都属于初创企业的兴盛资本,既然选择把重注压在硅谷,就应该直接下场厮杀,每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圣克拉拉,把地界和人脉都摸熟才对。
“有很多人都这么说,说兴盛资本出生在了错误的海岸。”约书亚-库什纳看了一眼依偎在身侧,安静聆听着二人对话的卡莉-克劳斯,笑着说道,“但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把办公室设在东海岸,其实给了团队很大的竞争优势。”
“竞争优势?”
“没错,首先,我真的不觉得朋友和伙伴必须住在同一时区。举个例子,易,你应该知道Instagra的两位联合创始人,迈克-克里格和凯文-斯特罗姆。迈克和凯文在斯坦福上学,毕业之后就在旧金山做App开发。我读的是哈佛,拿到学位之后立马就回到纽约来搞金融。在外人看来,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共同点才对。”
“但事实上,迈克86年出生,凯文83年出生,而我是85年的,彼此之间相差不到三岁,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事业观都非常相近。12年年初,我第一次在湾区见到他们的时候,我们三个就坐在Instagra当时那间办公室里——那是Titter原来的老办公室,南方公园街164号,一直从清晨聊到了晚饭结束。”
“我记得很清楚,迈克亲自开车送我回酒店,在车上,他拍拍我的肩膀,跟我说,‘兄弟,红杉要投我们,格雷洛克要投我们,这两个公司太大了,我们没有立场拒绝——但我一定会给你留一个席位。”
“我说,‘听到伱这么说我真的感到非常荣幸,但是……为什么?”
“他回答,‘因为,比起那些老到蛋都要掉下来的混账来说,你才是更了解我们的那个人。”
“不可思议。”韩易轻声感叹道,“他真的用了老到蛋都要掉下来这个形容?”
“ordforord。”约书亚点点头,“硅谷以创新精神为基石,也许帕罗奥图和门罗帕克的所有公司,都在烧着七十岁老人的钞票,但烧钞票的这些人,却都是二十来岁的灵魂。千禧世代,甚至是正在登上舞台的GenZ创业者,需要的不光是现金,还有来自投资者的帮扶、友谊,以及最重要的——认同。在全世界看到他们的作品之前,拥抱他们,成为这些内心其实特别缺乏安全感的……技术极客的挚友。这件事情,我可以做到,可那些靠投资思科、3Co和Bayorks起家的老一代科技资本家做不到。”
“他们已经被留在90年代了。”韩易深感认同地附和了一句。
毕竟,在他深耕的行业里,也有不少倚仗昔日的荣光,贪婪吞食新鲜血肉的僵尸。
“没错,正是如此。”
“我跟乔什合作的,几乎所有企业创始人都见过面,吃过饭,很多人还跟我们一起去度过假。科莫湖,或者圣巴斯。”卡莉-克劳斯为男友的自述提供更翔实可信的第三方视角,“我可以非常有自信地说,那些人——几十个企业家——都不敢相信现实里的约书亚-库什纳竟然是这样的人。一个礼貌到近乎病态的商业伙伴和发展顾问,他记得他们最喜欢的威士忌品牌,并不断提醒他们,他是多么珍视他们之间的友谊。资金、后勤支持,以及鼓舞士气的演讲随时都会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如期而至。自吹自擂的炫耀和难听的批评,则很难从他的口中听到。”
说到这里,卡莉拂去约书亚肩头不存在的灰尘,满眼爱意地注视着对方。
“我很喜欢其中一个创始人对乔什的评价,好像就是迈克,或者凯文,我不记得了。但他说,‘约书亚-库什纳肩上有一副天大的重担,但却被他完全隐藏在一层厚厚的善意底下。”
“ThatshatIloveabouthi。”
“A,Iloveyoutoobabe。”
“啊,看看你们,多甜蜜的一对。”
面对在公众场合你侬我侬,大玩PDA的两人,韩易只能送上言不由衷的赞美和祝福。言不由衷倒不是他不看好两个人的感情发展——没错,卡莉和约书亚确实是有点刻意表演的成分,因为在美国,吸引潜在合作伙伴的方式,除了展现成绩、能力和人脉之外,就是通过温暖健全的家庭,从侧面烘托出自己美好的个人品质。毕竟总统竞选都搞这套,平日里的私人聚会当然也搞这套。
但即使有点用力过猛,韩易也不难看出二人确实是两只如胶似漆的爱情鸟。2012年到2023年,11年的时间里,双方都没有爆出过任何绯闻。约书亚为了卡莉跟家里对着干,结婚都不邀请父母参加,卡莉也始终如一,到哪里都不忘带上男友。结婚之后更是很快就生下两个孩子,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经营家庭上。
一见钟情,干柴烈火,然后携手抗敌,披荆斩棘,最终修成正果,永结同心。
韩易的言不由衷,源自于此。
他酸。
这是他理想中的爱情生活,但却不是他正在面对的现实。
“我有一个理论,对伴侣充满关怀与爱意的男人,对合作伙伴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运气绝对也很好。”
“听到没有,乔什。”卡莉拍了拍约书亚的大腿,“告诉过你,要对我好一点。”
“我已经尽我所能了,亲爱的。”
“Oooo……kay。”本来想把话题扳回来,没想到受到了更大的伤害,韩易咧咧嘴,决定单刀直入,“那么,乔什,你目前有在准备新的投资基金吗?”
“有的,这轮募资结束之后就在筹备了。”韩易话语中表现出来的兴趣,让约书亚精神一振。他清清喉咙,接着说道,“下一个风险投资基金,预计的总募资额度会达到10亿美元。”
“这次的这个基金,总额多少?”
“宝贝,你们先聊,我得去照顾一下我的朋友们,免得她们又要说我整天粘着你了。”聪明伶俐的卡莉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吻了吻约书亚的脸颊,冲韩易挥挥手,站起身来,朝芭芭拉一干人等的方向走去。
“好的,亲爱的。”
看了一眼卡莉的背影,约书亚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调整进入完全的工作模式。
“7亿美元,易。总额是7亿美元。”
“那下一轮就直接把目标定在10亿美元,很有野心啊。”韩易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微微颔首。
“梦就要做大一点。”约书亚-库什纳的回答,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蓬勃朝气。
“如果不介意的话,乔什,你能简单分享一下这一轮募资的基本情况吗?”韩易想了想,继续提问,“这支基金叫什么,有多少投资者,有没有……可以透露的重要资方?”
“当然,我会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尽可能详尽地为你解答。”约书亚-库什纳明白韩易是在做简单的初期背调,所以回答得也相当官方,“这支基金叫兴盛资本五号投资者基金,顾名思义,这是我们第五次募资行动。在五号投资者基金里,实益拥有人总共有71个,其中绝大部分要求保持匿名状态,但也有一些组合型基金,已经对外公开了投资我们的消息,总共有五家,这些是我可以跟你分享的。”
“第一家,杜克大学员工退休基金。”
这家在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县达勒姆市注册的企业养老基金,由杜克大学的退休委员会管理,是这所2016年USNes美国大学排行榜排名第八,年预算超过70亿美元的顶级名校,自1959年以来,面向不属于杜克大学教职工退休计划保障范围的“非豁免员工”开设的单一雇主固定福利基金。
2016年,作为机构投资者,杜克大学在世界范围内排名第411位,总共管理了127亿美元的资金。其中绝大部分款项,都是应届学子缴纳的学费,和往届毕业生的捐赠。因此,有稳定收入来源的杜克大学,投资策略极为稳健,不求赚钱,只求跑赢通胀,这家员工退休基金自然也不例外。任何有风险的基金一概不碰,只跟历史战绩良好的资产管理公司合作。
“第二家,华盛顿操作工程师信托基金。”
这是一家总部位于马里兰州斯帕克斯,覆盖华盛顿特区及其周边地区的多雇主工会养老基金。该计划成立于1953年,为符合条件的操作工程师提供退休和养老金福利——所谓的操作工程师,engeers,即是从事重型设备操作员工作的建筑工人,机械师,测量师以及维护建筑物和工业综合体中供暖以及其他系统运转的固定工程师。
根据美国《国内税收法》的规定,华盛顿操作工程师信托基金符合第501(c)(9)条的标准,属于为成员或其家属以及指定受益人支付人寿、疾病、事故或类似福利的组织,因此不需要缴纳所得税。不过,该组织在运营过程中获得的任何净收益,也都不能以任何形式支付给个人。必须聘请独立于会员及其雇主的第三方金融机构作为受托人,这些机构除了固定的管理费之外,不可以收取更多的费用。在这一规定的影响下,这种多雇主的工会养老基金也不会把盈利放在第一位,只要保证会员养老金能够按时给付即可。所以,这家基金会选择投资的,也一定是风险系数极低,旱涝保收的项目。
约书亚-库什纳之所以一开头就把这两个基金摆出来,无非是想要向韩易证明,兴盛资本的安全性和稳定性,已经获得了这些大型机构的认可。
“Isee。”韩易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与食指,“大客户都是这个类型的投资者?”
韩易的意思也很明确,安全性和稳定性固然重要,但如果一个投资者基金里面,全都是工会养老金和退休福利计划,那么只能说明约书亚-库什纳的投资组合,缺少吸引进取型客户的增长点。
“五号投资者基金的所有客户里,组合型基金占15%,501(c)(9)和同类的基金,只占25%。”约书亚-库什纳怎么会听不懂韩易话语里的潜台词,他注视着后者,认真解释道,“我们非常幸运,另外75%的组合型基金客户,还有更广大的普通私人客户群体中,有许多投资理念先进,投资历史也相当辉煌的杰出代表。”
“比如说呢?”
“比如说,大卫-格芬基金会。”
“噢,大卫-格芬……”
听到这个名字,韩易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对于正在朝娱乐圈核心圈层发起冲刺的他来说,大卫-格芬的名字足以用如雷贯耳来形容。从威廉-莫里斯经纪公司著名的收发室开始做起,大卫-格芬只用了五年时间,便做到了IC的两个前身之一,CA经纪公司的副总裁。1971年,他离开艺人经纪行业,创办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家唱片公司庇护所唱片,签下老鹰乐队、鲍勃-迪伦和琼妮-米歇尔等人,并将他们培育成定义一个时代的音乐巨星。
1980年,他又创立格芬唱片,与华纳达成渠道发行合作,试图征服更广阔的疆域。这一次,大卫-格芬更上一层楼,奥莉维亚·纽顿-约翰、埃尔顿-约翰、Aerosith、Blk-182、GunsNRoses、Nirvana,还有尼尔-杨,麾下阵容星光璀璨的程度,让他于1990年成功将唱片公司售出,卖给CA,还拿到了价值5.5亿美元的股票。1991年,松下电器收购CA唱片,又花6.5亿美元,把股票从大卫-格芬手上买了过来。不到一年时间,就净赚一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