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塔里古在坡上以手指点,口中契丹语呼喝不止,曳落河武士多奚人,不通契丹语,孙孝哲却听得懂塔里古在喊什么,忙道:“啊哟,不好,快撤!”
话音未落,只见坡下无数箭矢飞起,越过契丹骑兵头顶,飞到半空后开始下坠,准确地射入曳落河阵中,准头极佳,仿佛这些弓矢头上生眼,又似曳落河骑兵自己迎着撞向弓矢一般。
原来在山坡下埋伏有契丹人的长弓手,契丹长弓可以望空曲射,射程比臂张弩更远,只是躲在山坡之下看不到敌军的位置,无法瞄准。塔里古故意带一彪人马上坡,就是为了吸引孙孝哲聚拢部队,并为坡下长弓手指示方向,他方才说的契丹语就是在报曳落河的方位和速度。
曳落河武士骁勇异常,虽有多人中箭坠马,却仍然策马向前猛冲,塔里古仍向山坡下高喊,只见一波又一波的弓矢翻越山坡射来,似乎无穷无尽,弓箭不似弩机,射速有限,不可能连珠射出,看来坡下不知藏了多少弓箭手。
曳落河武士虽被射落了不少,但也迫近了塔里古的骑队,此刻以臂张弩射击,必也能射杀不少契丹骑士,不了孙孝哲先自怯了,伏在马背上道:“贼兵势大,我们先撤!”说着拨转马头就逃,领军之人既然转向,曳落河武士也只能随着转向,手中弩箭一箭也未射出。
塔里古和众突举部武士本已拔刀在手准备顶着曳落河的弩箭冲锋了,不想孙孝哲竟然如此胆怯,转身就跑了,塔里古于是收刀还鞘,大笑着喊道:“孙鼠儿,逃跑的时候看着点路,别往怀远镇跑了,此刻涅礼大夷离堇只怕已经攻占守捉城咯,被他撞上,小心剥了你的鼠皮。”
孙孝哲哪里还顾得上回嘴,早领着曳落河武士一溜烟地跑了,抛下几十具同伴的尸体却也管不得了。
契丹骑士见状一齐欢呼,声震林野,山坡下的弓箭手也都策马跃上山坡,契丹骑兵竟有一千多人,足有曳落河的三倍不止,湘儿咋舌道:“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大无信道:“那孙都尉虽然临阵逃跑,令人鄙夷,但对战场形式判断倒也不可谓不对。”
独孤湘道:“大君侯,照你这么说孙孝哲还算个人物咯?”
大无信道:“小女子,你可不要以为小人不能成事,刚正不阿的君子往往佼佼易折,小人蝇营狗苟却能趋利避害,活得长久。”
两人尚有闲情闲聊,台上的医师却都吓得说不出话了,只见一千契丹骑士已到了棋盘山边,这可比先前的曳落河武士更叫人害怕。曳落河属于燕军,再怎么说是也是大唐的军队,孙孝哲虽然残忍好杀,但看来也敢就对众人下杀手。而契丹人在唐人眼中个个都是野蛮未化的暴徒,如今落在他们手中,可是凶多吉少了。
只见以契丹蛮子,手中挥舞长弓,正向着山上呼喊,但他说的契丹语直如砺石磨铁,众人可是一句也听不懂,江朔却激动地喊道:“杭翰兄弟你也来了!”说着从山上跃下,落在草地上,来人亦翻身下马,抢上前来抱住江朔,却不是杭翰是谁,杭翰不会说汉语,却已能听懂汉话,江朔的契丹语却也是会听不会说,二人搂在一起,一个说汉语,一个说契丹语,居然有来有回,相谈甚欢,众人看了均觉惊诧不已。
韦景昭亦大吃一惊,心道:朔儿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多蛮族朋友。
江朔却对韦景昭道:“韦道长,不必担心,这些契丹朋友都是好人,绝不会伤害诸位大贤的。刚才杭翰和我说他们绕过了燕军的防线,来破坏燕军的辎重补给,恰好得到北溟子前辈传讯,知道孙孝哲将我们围困于此,特来解救我们的。”
韦景昭道:“这可奇了,契丹人为何要助我们唐人?”
这时塔里古也过来与江朔相会,对韦景昭叉手道:“道长不可听信安贼一家之言,张守珪以降,北地各族被欺压已久,并非我们天生反骨,而是屡被劫掠,不得不奋起反抗。”
韦景仍是将信将疑,江朔道:“道长,此事一时也说不明白,我们快走吧,以备孙孝哲找了帮手去而复回。”
独孤湘道:“咦……怀远镇不是被大夷离堇占了么?孙孝哲却去哪里找帮手?”
塔里古哈哈大笑道:“湘儿妹子,我说大话骗他的,你这么鬼灵精怪,怎也被我骗了?”
独孤湘也笑道:“哟,没想到塔里古大哥你这么个直性子人,居然也会使计谋了。”
塔里古道:“还不是你们汉人的书看多了么。”
突举部、突吕不部中多有与江朔、独孤湘相熟的人,此刻都围了上来,载歌载舞,唱跳起来。韦景昭没想到朔湘二人与这些契丹人居然也关系如此融洽,真是又惊又喜,道:“朔儿,既是如此,我们此刻向哪里去?”
江朔道:“原路返回,要穿过燕军的辖地,难保安禄山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而西边松漠又在打仗,我可以不知道往哪里走安全。”
这时新罗世子乾运走上前来道:“不妨南下建安州,那是安东都督府所辖,安禄山鞭长莫及,再自青泥埔登舟,可直达河南道登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