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觉方丈身边一神态慈祥的老僧缓缓开口道:“弊寺上任方丈法如,传法不过三载,在五十二岁时便英年早逝了……”
飞鸿子撇撇嘴道:“法如修禅不习武,身子骨太过单薄了,英年早逝也是他自己福浅命薄,法如去世是永昌元年的事了吧?四十几年前的事情,慧昭你是老糊涂了么?今日提它做甚。”
那叫慧昭的老僧道:“慧昭可还没有老糊涂,法如上座去世时的样子,我还记忆犹新,当时上座身子本甚健旺,那晚却突然发病死在禅房之中,彼时我琉璃堂检视上座的尸体,却见胸口有一个细小的红点,当年琉璃堂首坐心生疑虑,不惜冒犯上座,剖尸检查却发现内脏完好,心脏也没见被什么东西刺中。我们当年不明就里,还道真实胸痹突发而死,今日才知原来是飞鸿子你的杰作。”
飞鸿子仍然装傻充愣道:“什么杰作?难道法如不是自己得了胸痹急病死的么?”
正在斗口之时,却见刚才坐在地上的僧人忽然口吐鲜血,紧接着右手一抬对准飞鸿子,从右手小指少冲穴射出一枚细小的银针,飞鸿子侧头避开飞针,道:“小贼秃,你怎么暗箭伤人?”他自己也是个和尚,却骂对方是贼秃,也可谓奇观了。
江朔心中一惊,心道:这飞针怎么看着这么像罗希奭的手法?难道这位飞鸿子是罗希奭的师傅不成?
逼出飞针的僧人还在盘腿运功,抵抗毒性,无暇开口说话,他身后方才为他疗伤的年长僧人却从他头顶飞跃过来,双手呈鹰爪之形,向飞鸿子头顶抓到,嘴里喝道:“飞鸿子,枉你号称前辈,明明是你方才将毒针打入慧因小师弟掌中,若非施救及时,只怕毒针早已行至心脉,便和法如上座一般,死的不明不白了。”
飞鸿子道:“慧行,方才只说比试,可没说不能用武器,我的武器便是这细针,又有何不可?难道你们惧怕细针竟甚于刀剑么?”
慧行可没有慧昭这样好的涵养,他脾气甚为火暴,听飞鸿子百般狡赖,怒冲顶门,也不再斗口,大喝一声,向飞鸿子抓来,飞鸿子一笑,侧移避开慧行的指爪,随挥掌向慧行面门拍去,有慧因的前车之鉴,慧行可不敢出手硬接飞鸿子这一掌,他使个千斤坠功夫,身子忽然向下急坠,避开飞鸿子这一掌,同时双手向他腰胁、下腹抓去。
飞鸿子却轻松避开,一边还调笑道:“慧昭老和尚,你说我出手狠毒,你自己看看慧行这断子绝孙爪之狠毒,怕不在我之下吧?”其实慧行抓他下腹的位置还在脐上几寸,距离“断子绝孙”可还差得远。
慧字辈的僧人年龄跨度极大,琉璃堂首座慧昭已八十开外,慧觉是掌门师弟,大约六十上下的年纪,般若堂首坐慧行五十岁开外,在慧字辈中算是中坚了,慧因是年纪最小的师弟,不过四十岁上下而已。慧字辈众僧不论武功,佛学修养也是天差地别,慧行性格火爆,慧昭却沉稳持重,他不屑于与飞鸿子斗口,只是微微一哂,慧行却被飞鸿子激的愈加愤怒,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紧似一招,双爪如飞,指端的残影在空中几乎连成数道弧线,向着飞鸿子包罗而来。
慧行的鹰爪功夫比之高不危和骨力裴罗可又是另一番境界了,高不危的鹰爪功带着剧毒,招数也诡诈阴毒的很,虽然招式狠辣却流于下品;骨力裴罗的招数是北地回纥人历代武师的集大成之作,特点是迅捷轻灵,但回纥人不重视下盘功夫,因此他的鹘爪功可称中上,却仍非上品;慧行的鹰爪功则是少林绝学,下盘扎实,指掌上有变化多端,堪称上品,如练到最高境界,必然是三种爪功中成就最高的。
江朔在一旁观看,一边觉得少林功夫果然了得,一边又暗自叹息:可惜眼前这位少林高僧慧行,如此精妙的功夫打来却总是显得刻板教条,不够灵活,指掌间内力虽然充盈,但招数多有滞涩之处,抓不中身形轻灵的飞鸿子又有何用?
江朔不禁脱口而出道:“少林功夫果然神俊,可惜慧行大和尚已落入飞鸿子前辈的彀中,只怕非但难以取胜,搞不好还要输。”
他此言一出,法堂内的大小和尚一齐往他看过来,慧子辈的高僧自然不会喜怒行于色,但年轻一些的僧人可就已经对他怒目而视了。
正在此时,飞鸿子不知为何身形忽然一顿,慧行立刻抓住机会,双爪张开,如左右环抱一般向飞鸿子抓去,却不料飞鸿子这一下停顿是要引他上钩,见慧行中门大开,飞鸿子右手中指一扣一弹,众人站的远,似乎没看到任何东西,但包含江朔在內,内力深厚之人,都有听音辨气之能,早已察觉出飞鸿子射出了一枚毫针。
这一针破开空气发出轻轻的啸声,慧行明白过来的时候,飞针已经几乎打到他右目之上,慧行忙缩梗藏头,避开这一针,然而毕竟离的太近,他这一下虽然保住了眼睛,却没能完全避开飞针,“呲”地一声轻响,毫针已刺入他的额头,人的头骨最为坚硬,这一刺并未钻透额骨,但其毒质更易渗透入脑,他不敢托大,忙向后飞跃,连退数丈,坐地运功抗毒。
飞鸿子也不追击,仍是回到中央站好,道:“我少林初祖,菩提达摩何等英雄了得,怎么传到你们这帮废物手上,七十二般绝艺竟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