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登道:“上岸肯定是死路一条,不如等夜晚潮起,看这个船底还浮的起来吗,如能浮起,我们向北走,听说北边交州港驻有唐军。”
许远苦笑一声,道:“交州距离此处怕也不下百里,就凭咱这条破船,能到的了吗?”
也许是见惯了海难,两名东瀛人却比他乐观的多,晁衡道:“无论如何不能等死,就按陈郎将说的办,总得试一试。”
藤原清河道:“我们白天加固船体,捡拾木板做一些桨橹,用来划水。”
许远道:“也只能如此啦,听天由命吧。”
他虽然觉得希望渺茫,但生性豁达,不惧死却也不想等死,和众人一起忙碌起来。
安南天黑得很晚,潮起时日头还挂在西边,但海鳅船的底壳已经浮了起来,晁衡还想再等等,借着夜色掩护离岸,陈先登道:“等不来了,趁着潮起,快走吧,破船也撑不了多久。”
众七手八脚,用日间打造的简易的长杆将船推离海岸,进入前滩,船壳吃水渐深,立即开始四处漏水,好在船上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船工,他们一边想法子堵漏,一边用修复的或者自制的桨橹划起水来,这具海船的残骸居然吱吱嘎嘎地动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北方驶去。
众人不敢将船驶离海岸太远,只在前滩上堪堪浮起的位置沿着沙滩前进,这艘海上无敌霸王的残骸如今像竹筏木排一般,靠着杆子杵着沙滩上,在海面上滑行。
野人发现他们的行动,从丛林中冲出,但他们手中少有弓箭,多只能投掷石头,众人伏在船壳内,只顾拼命划水,撑着船骸离开,耳听得石头敲击在船壳上的声音渐稀,再探头张望时,野人已被甩在身后一箭远。
船骸向北航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众人的合作越发默契,只剩下半副架子的海鳅船越行越快,他们驶出十数里,岸边的景色已变,树林侵入了沙滩,一直长到海中,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海中生出树林的奇景,心中啧啧称奇,同时也放心不少,野人无法像在沙滩上那样在这海中丛林中奔跑,无论如何追不上他们了。
不知不觉间日已经西坠,漆黑的海面显得异常平静,众人心中一松,皆以为脱险了。
就在此时,忽见前方火光一闪,一条木筏从黑魆魆的海中树林中冲了出来,木筏中间架着巨大的火盆,照得上面的野人满身油亮,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越来越多的木筏出现在船骸的前后,上面的野人手持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船上众人。
陈先登忍不住骂道:“这些南蛮猴儿怎么如此执着?难道不知道网开一面的道理?”
他这话一开口,许远忍不住笑道:都说生番不通教化,如何能懂郎将说的道理?”
陈先登道:“山贼也好海盗也好,总得抢点什么吧?我们已经如花子一般,还有什么可抢的,何必以性命相博呢?”
许远正色道:“我们的兵器、身上的衣衫,在我们自己看来或许已经破败不堪,在生番的眼中,可都是好东西呢……”
晁衡道:“多说无益,大家做好准备,等他们靠上来就和他们拼了!”
眼看木筏数量越来越多,密密层层地围住了船骸,就在此时,后面一条木筏忽然火起。
陈先登抚掌笑道:“南蛮猴儿打翻了灯盏,再多打翻些才好,来个火烧连营!”
这只是一句玩笑话,陈先登过过嘴瘾而已,没想居然真的如他所愿,陈先登伸手戟指道:“起,起,起!”
后面的木筏上的火盆果然依次倒下,无不灵验。
许远惊讶地瞪大眼睛道:“没想到郎将你还会祝由诅咒之术?”
火盆应该是鱼油牛油之类的油脂,一旦打翻,木筏虽然潮湿却也烧了起来,不一会十几张木筏被一起点燃,夜晚海风一吹,火势更盛,从起火的木筏上延烧出去点燃了更多的筏子。
更奇怪的是离得稍远的木筏非但不避开,还打横撞向起火的筏子,将自己点燃。
这时众人皆知这绝非因为陈先登的诅咒,而是有高人相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