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本性粗鲁蛮横,不识文字,与工于心计的代善、皇太极等堂兄弟自是不可比较。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想把所有的问题想清楚,奈何最终思绪还是一团乱麻。
索性罢了,发誓等打完仗后一定将此人拿住,到时千刀万剐了方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与阿敏不同,在另一侧山上的扈尔汉此时正屏气凝神的潜在树林中。他本姓佟尔佳,时年四十四岁,于万历三年生人(公元1576年),世居雅尔古寨,后随父扈喇虎于万历十六年投入努尔哈赤麾下。
其少年勇武精于骑射,深得努尔哈赤喜爱并被收为养子,让他担当自己的贴身侍卫。成年后任镶白旗旗主,所以满清史书中又称其为虾尔汗。“虾”在满语中意为侍卫。
扈尔汉遥望山下正陆续进入山谷中的明军,心中不禁热血翻腾。想杜松、马林那两路明军在两天之内尽皆覆没,这是何等的天眷殊荣。
接下来大汗再把眼前的这路明军灭掉,那么女真人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已是唾手可得。而眼下要做的,便是阴匿自己的踪迹防止被明军发现。
此时,距家哈岭南谷两里处的一座矮山上,杨林横枪立马,凝神眺望埋伏着三千后金军的两侧山谷。
在他的身后,二十名披挂整齐全副武装的川军精骑驻马肃立。一阵山风拂过,将他们帽上的盔缨吹动的煞是好看。
一个时辰前,刘昭孙、杨林与马进忠各分两路,率十余骑快马迂回至家哈岭南谷之后,隐匿踪迹登高瞭望。果然发现山脊背阴处和树林中有大量后金军蛰伏。
刘昭孙这才验证了杨林的身份和军情的真伪,忙回禀刘綎详情。他心中暗道侥幸,若没杨林及时报警则全军危矣。因此对其的好感直线上升。
路上,杨林向刘招孙进言,称这三千奴兵分东西两侧埋伏,那么不如将计就计,大军可佯作不知继续前进。
待到酉时日落正是人马需要进食休憩之时,我军可正常进食,以麻痹奴军一同进食。
等其放松戒备则令大军快速占领山脊,由上自下合围奴军。届时敌军虽悍勇,但猝不及防下先机尽失,又不占地利与人数之势,此战大胜可期。
又言,为便于在昏暗中分辨敌我,可设口令互辨。再让官兵以白布缚于左臂之上,凡混战中无口令和标识者皆为敌军,可斩!
刘招孙闻言细细思量一番,觉得杨林年纪虽少,但所言尽占兵法所言的“天时、地利、人和”之要义。他觉得杨林的办法可行。
见到刘綎后便将此策和盘托出,一众将领也觉得此策甚好。不管如何,以一万人打三千人,即便不胜也不会吃亏。最后刘綎与将领们又对细节进行了补充,然后决定依策执行。
古时普通人家一年也吃不得几块肉,多数人患有夜盲症,民间俗称“雀盲眼”。原因就是肉类和动物内脏摄取不足,所以古时军队搞夜袭多是小股部队。
刘綎为何答应夜间作战,是其在出征辽东前一段时间内鼓励部下们去打猎,以增加吃肉的次数。又通过买卖的方式获取肉食,降低官兵患夜盲症的人数,他这才有底气让部下进行夜战。
后金军中不是没有夜盲症,但因为地理环境和饮食习惯,相对来说数量较少。
当杨林得知自己的战策被采纳后,激动的眼泪差点流出来。若是杜松当初能听自己哪怕一丁点儿的建议,战事也不至于崩坏到如此地步。
他强忍着伤痛和困乏向刘昭孙请战,并借了一副皮甲套在身上,将后背裸露的地方遮掩起来。
刘昭孙望着疲惫不堪抱拳请战的杨林,心中对这位年轻人好感又增加不少。他不忍心让其直接上阵冲杀,但又不愿拂了他的昂扬战意。便拨给他一队精骑令其观敌瞭阵,便宜行事。
三月初三酉时初刻,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此时明军一半的人马已进入山谷,而剩下的一半人马还在山谷之外。
阿敏和扈尔汉命哨探紧密监视其动向,不多时得报明军已停下休息进食,并未发现有何异动。
阿敏麾下各牛录额真见此便向其进言,称人马严阵以待在林中一天已是疲敝不堪,现也正好趁此时机进食休息。
阿敏觉得明军如此懈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况且自己隐藏的这山谷南北通透,遇事可随时撤离。便下答应了部下们的请求。
扈尔汉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但身为老将的他还是很有经验的,他下令各牛录人马不得卸甲轮番交替进食。并派出大量哨探监视明军动向,若有异动便于应对。
杨林伫立于矮山之上始终未动。他在等待,等待大军进攻的信号。他知道,阿敏就藏在距自己不过三四里路的东侧山谷中,若是能将其生擒或是格杀,是最好不过的。
太阳逐渐沉进西边的群山之中,四周景物开始变得模糊。杨林的脸庞上一半映衬着光线,一半被阴影慢慢遮挡。
“驾!”他知道时机已到,大吼一声催马向山下疾驰而去,身后的二十名川军精骑紧紧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