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起出来,两人走到僻静的御田边的时候,六阿哥才说:“我想了很多人,甚至把太子也想了,和枝枝想的不一样,枝枝这法子是尽早把这事儿给平息了,咱们的法子只会让这事情牵扯的人更多。”
他问四阿哥:“四哥你说汗阿玛心里是怎么想的?”
四阿哥没说话,然而四阿哥此时心里很活跃,有句话他没说:我要是知道我就是皇帝了!
这话极为大逆不道,他不敢说出口,从小到大,从记事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这江山是汗阿玛的,将来是太子的,任何人都不可觊觎,连玩笑话都不能说!
他深呼吸一口气,跟六阿哥低声说:“汗阿玛不希望事情闹大。他一生都在求一个‘稳’字,江山稳了比什么都重要,这事儿一旦牵扯的范围大了,八旗摇晃,江山自然也摇晃。十一妹妹说的那个替死鬼就是一个最好的台阶啊,给天下有交代,给九妹妹有交代,给史册有交代!”
“枝枝说九妹妹没危险了,是真的吗?”
“朝堂上的臣子不是明党就是索党,这两位都不是蠢人,发生这事儿睡不着的是他们,所以此次能度过危机,这两位会三令五申交代儿。”
哥俩叹口气往西花园走,六阿哥说:“查西郊别院的事儿……”
四阿哥说:“我明日就去找汗阿玛请旨。”
此时在太后跟前,太后指着桌子上插着的一瓶子花说:“这是你十一弟带回来的,今儿他去看望扎拉丰阿了,说他快好了,过几日就能起来走动了。”
海棠应了一声。
太后就在说:“也不知道你五哥现在哪儿呢?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了,上次还是去年跟着大军出去。”
海棠刚想说话,就看到门口自己的宫女进来,喜气洋洋的说:“格格,西花园传来好消息,四福晋有喜了。”
“哦?果然是好消息,明儿去嫂子跟前坐坐。”
海棠转头跟太后说:“我额娘收到这消息能高兴坏。”
太后酸溜溜的说:“你五嫂子要是传出好消息我也高兴。”她就掰指头说:“我给你算算咱们今年听到多少个好消息啊,你三嫂子六嫂子有喜了,你四嫂子和你四哥的侍妾如今也有喜了,你大嫂子在正月就传出喜讯了,那个王贵人也传出好消息了,明年宫里的小孩子多着呢。要是你五哥家也有好消息就圆满了。”
“早晚会有的。”
太后就说:“你七哥也定下了福晋,你八哥是早早的都有了婚约,等他们的事儿办完,就轮到你九哥十哥,这两个成亲后就是你的大事儿了。哎呦,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你以前刚抱来的时候才一点点大,,孙嬷嬷她们说要给你晒太阳,就趁着不热的时候把你放到窗下,让阳光隔着窗户照你身上,你还非要趴着才不哭,你五哥就坐在一遍笑话你,如今一晃感觉过去好多年了,你也从小小的一团养成大姑娘了。”
海棠
立即抱着太后撒娇:“我五哥现在还会时不时的笑话我呢,到时候您替我骂他。”
太后搂着海棠说:“他哪里是真的笑话你,不过是闹着玩儿罢了,你们亲兄妹一起长大的情谊,到了将来一把年纪牙齿掉光也是这样。
我以前倒是没有那么迫切,前些日子你遇刺,让我好几天都担惊受怕缓不过来,我想着你要不然早点生个孩子,万一……也能有个后人不是!你看多尔衮,他没子嗣,现在王府都没了,让你汗阿哥把他的王府改成了寺庙,连祭祀他的人都没有。”
海棠不在乎这个,跟太后说:“多尔衮死了,有人忘记他吗?他比太宗和先帝被人提起的次数都多,史书无论怎么写,无论是骂他扬州大辟丧尽天良还是骂他狼子野心谋夺大位,他就在史书上。我如今也能觍着脸说自己已经写下了一笔,有没有后人又能如何呢?
我自己都是做子女的,父母待我之心如何我知道,可我回报父母之心实在是浅薄了些。我将来如何还不知道,要是我将来早早的没了,您跟我汗阿玛和兄弟们对扎拉丰阿善待着些也就罢了,我这个爵位要是有人继承,嗣王就侍奉他到晚年送他入土为安,别令他受了委屈。要是除爵,我的钱财都给他,让他也能富足的过一辈子,别的也就罢了。”
太后立即说:“呸呸呸,别乱说,你都不是那短夭的面相。你汗阿玛撤了你儿子的属地我已经很生气了,他要是再除了你的爵位,别说是我不愿意,你家的这些老少爷们也不乐意,睿亲王除爵那事儿是先帝说多尔衮谋逆,你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野心,谋逆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绝不会除了你的爵位,你要真是有了万一,他肯定会在你额娘的孙子里给你挑个过继儿子,我估摸着该是老六家的儿子,你汗阿玛对你六哥好,绝对会把这世袭罔替的帽子给老六家的孩子戴。”
海棠搂着她说:“让咱们说点高兴的事儿,这些别聊了,聊着难受。”而且这也是没影的事儿啊,两人聊的这么起劲是为的什么?
第一日海棠接着办差,户部的满尚书来请安,这位尚书是马齐,镶黄旗人,是康熙跟前的宠臣。
马齐来这里是听说海棠即将把清查土地的事儿交出去,有点来感谢海棠拉扯一把户部的意思,如今户部的银库头一回装满,出现了库房不够用的现象,以至于户部衙门上下官员头一次觉得阔了,马齐在前几天河道衙门上书支领银子的时候罕见的没叫穷。
像马齐这些官员深谙为官之道,说话都弯弯绕绕,进来请安后坐下喝了两口茶说了十几句天气好之类的片汤话,接着话锋一转就是向海棠请教该怎么处理户部库房的一些杂物。
有个词儿叫“入官”,就是没收罪人的财产上交官府。这些财产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比如年前海棠和四阿哥讨论过的拙政园,这个园子被入官了十几年,后来发卖给了两家富商,这两家富商把园子一分为一。
马齐来诉苦请教的就是这些入官物资不能立即变现,户部要的是银子,不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海棠就觉得这老
狐狸不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物资,肯定有深意,不动声色的和他打太极,马齐的意思也缓缓露出来了,想请勇宪王派人去库房里看看,看有什么用的上的,给些银子拿走,帮着户部清库存。
哦!
这是变相的用这些东西结交勇宪王府,也能说是变相的行贿。
海棠装不明白,一副苦恼的模样:“本王也不需要什么啊,你也知道,本王就住在畅春园,一应取用都是内务府供应,衣食住行并不缺啊,帮不上户部了,您不如看看别的王府有需要的吗,别的王府家大业大,人口多,想来是有需要的。”
马齐以为她是以进为退,就说:“您不需要,四爷五爷六爷或许有需要的,您看回头哪位爷闲了,您交代一声,奴才亲自候着。”接着又开始吐苦水,说保管这些东西户部也是出了不少人力物力的,只想赶紧转手。
海棠点点头,打定主意不沾这便宜。
马齐坐了一会,看她点头应允,就又说了一会片汤话站起来告辞了。
马齐出来,看到四阿哥和九门提督急匆匆的从无逸斋出来,也没放在心上,整理一下衣服准备离开。
此时他与太监领着的一对祖孙碰面,马齐先拱手:“萨布素老将军?”
萨布素是黑龙江将军,是当地军政第一人,换句话说是当地的土皇帝,真正的封疆大吏。又因为马齐和萨布素都姓富察,去年又一起追过噶尔丹,因此都认识,两人表现的很亲近,马齐年纪比萨布素要小,处处以弟自居。
马齐说:“年前都听说老将军要来,终于等来您了,这是令孙?”
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打千见礼,马齐赶紧扶起他。
萨布素说:“是,是小孙子舒禄克,奉诏前来觐见。”
马齐以为是这小子去年表现亮眼,今年得到了觐见的资格,于是对着他夸了一通,随后说:“此地不是闲聊的地方,您住在何处?回头弟请您畅饮一番。”
萨布素祖孙两个带着随从住在驿站,马齐听了力邀他们祖孙住到富察家的别院,话说的很客气,都是姓富察的,五百年前是一家,难道将来他马齐去了北方老将军就不招待了?
萨布素就应了下来,两人在太监的催促下拱手告别。
萨布素祖孙到了无逸斋外面等了一会被叫进去拜见康熙,康熙和萨布素聊了许久关外的事儿,快中午了,他就说:“中午陪朕一起用膳吧。”
能被赐宴是殊荣,萨布素带着孙子谢恩。
席间康熙问萨布素:“舒禄克长的浓眉大眼,说媳妇了吗?”
萨布素实话实属:“还没有,他上面还有几个兄长,奴才儿孙多,家资不丰,只能先给大的说了媳妇再想着小的。他年纪也不大,也不用着急。”穷不丢人,家里钱不多,不能一口气把所有孙媳妇娶进门。
康熙点点头,问道:“舒禄克是哪年生人?”
萨布素说完,康熙点头说:“和朕的七阿哥差不多大,是同一年生的,今年选秀,朕给七阿哥指
了门婚事,朕看着舒禄克甚是喜爱,也给舒禄克指婚吧。”
萨布素祖孙赶紧放下筷子离开座位谢恩,磕头后萨布素问:“不知道皇上指的是哪家的闺秀?”他在心里盘算家里剩下的钱财,不知道够不够孙子的聘礼钱,据说京城这边高门大户的聘礼高的离大谱。
康熙让梁九功把萨布素扶起来,说道:“朕甚是喜爱舒禄克,少年勇士当配佳人,朕有个女儿,温婉贤淑容貌昳丽,朕与他做对翁婿,如何?”
萨布素赶紧带着孙子谢恩,又催着孙子拜见岳父。
舒禄克磕头后嘿嘿傻笑起来,康熙也满脸笑意,跟萨布素开玩笑:“放心,不多要你家的聘礼,送一百匹绸子来,这事儿算是定下了。绸子稠子,望小夫妻多子多孙多福寿。”
一百匹绸子和公主下嫁比起来那真是九毛一毛,迎娶了公主对于家族而言那是一飞冲天,萨布素响亮的应下了。
康熙对身边人说:“请德妃来,让舒禄克给德妃磕头。”
萨布素对宫里的皇女们知道的不多,看着康熙问:“是德妃娘娘养的格格?听说勇宪王就是德妃所出,那……这……下降到奴才家里的这位格格和勇宪王?”
康熙说:“一母同胞,都是德妃所出的皇女,排序十一,格格还小,朕打算留她几年。”
萨布素祖孙连连称是,草原上的汗王娶公主都要等几年,没道理他们家就能今年把公主娶回去,就是娶回去也没地方住啊!萨布素打算找机会问问:公主有公主府吧?不用我们家另外盖房子吧?
随后丝绢屏风被抬过来,德妃被扶着进来坐在屏风后,舒禄克在屏风前磕头。德妃只能隔着一层丝绢看女婿,扎拉丰阿是个仪态气质上佳的美男子。隔着一层布,德妃没看清这小女婿长相如何,气质仪态和扎拉丰阿没法比,但是小伙子身材壮实是真的,德妃估摸着这身腱子肉比四阿哥和六阿哥加起来都硬,体格子是四阿哥的两倍,实在是四阿哥太瘦了,所以目前来看,这女婿的优点是身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