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说来本就没多少时日了,按理说进了冷宫本就没什么想法,可她偏前些日子出了冷宫又封了慧妃,这不才过几日就出事了。”
纪宴霄含笑,抿了口茶:“怎么说?从贵人一跃妃位,确实不常见。”
再说这李贵人进宫这么些年不曾掀起半点水花,可为何如今连命都不要却偏要跟廷尉府的人起正面冲突,真是有意思。
纪宴霄弯起眼睫:“慧妃娘娘之前可与什么人接触过?”
“殿下,你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来了,前几日姜姑娘和满初姑娘去冷宫瞧过慧妃娘娘,说是送些吃食过去。”庭芜说着说着语气慢下来了:“不会吧?真的跟姜姑娘有关系?”
“你认为呢?”
“那也有可能是巧合,女子家总是心软的,况且慧妃娘娘自入宫对宫婢都是不错的,许是同情。”
纪宴霄想起那双清冷的眼,他勾唇道:“纪烨宁。”
这事儿不仅仅牵扯到后宫和廷尉府,二皇子接手了汴京巡防,事情是彻底闹大了。
他起身将茶水泼在青松盆栽内,只轻笑:“有人在做局。”
为的是什么呢?是慧妃会死,是汴京出事,还是为了让廷尉府入局。
“浑水摸鱼。”纪宴霄搁下杯盏:“自是各家下场。”
庭芜说到正事也认真了,试探说出一个人:“大皇子?”
“大皇子近来想着立功,户部也动作频频。”他笑得愈发慈悲动人了:“好风凭借力,自是送他达天听。”
“可眼下在旁人眼里,咱们跟大皇子是一伙儿的。”
“我病了。”他面容含笑:“一个病人在安乐殿好几日出不了门。”
大皇子无非是想着在纪鸿羽面前得脸,如何会不想着插手,但只要他有动作,都察院御史仲无自然就将他盯牢了。
庭芜竖起大拇指:“厉害。”
纪宴霄掀帘进了里屋,那一抹雪白的衣袂流淌着天光,蹁跹拂动间有若谪仙。
“去吧,汴京这池水早就该动起来了。”
此刻的前殿人着实不少。
宫门口也是熙熙攘攘围拢了不少百姓请愿公开审查,殿内是廷尉府安永丰及其党羽,纪鸿羽坐在高位,身侧是皇后。
暗刑司和大理寺的人都在,都察院御史自然不落人后,就连纪烨宁也得了圣上的允许将两具尸首抬来,大皇子口中说着帮忙也跟上了。
“李芸,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朕,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纪鸿羽闭了闭眼,手紧握成拳。
要什么?
李芸看向殿中这么多双眼睛,朝堂上的,朝堂外的,宫门喊着请愿严查的平人,她只是轻笑。
都察院御史仲无上前,神色清明:“圣上,既然慧妃娘娘有冤情,自然是要查清楚的,今日众位同僚都在,定无人敢徇私枉法!”
李芸颤抖着手掀开那两具白布盖着的尸体,映入眼帘是两个熟悉的少年郎,脖颈处绳索的痕迹是那样清晰。
大皇子也连忙道:“御史大人所言极是,倘若真有冤情,也要得个说法。”
闻言李芸泪如雨下,磕头只道:“圣上,嫔妾只想要一个公道,胞弟是为安大人胁迫做事,那么安大人就没有罪吗?”
为什么杀人者可以高枕无忧?
为什么权贵的命要比平人的命更重!
为什么她连用死讨一个公道都这么难!
为什么?
纪烨宁瞧着这样的场面,也知道十分棘手,索性道:“回禀父皇,两具尸体已经查明,却为慧妃娘娘之胞弟李南和李逊,大约死于昨夜子时,他们身上还有些东西。”
他说着让人将几封书信上呈,只怕已经传遍汴京了。
“汴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今才捅出来,安大人如何说?”纪鸿羽翻阅了手上的书信,这才看向安永丰。
“汴京同安巷欺凌百姓一事已久,臣也略有所耳闻。”安永丰不急不缓回道。
“既是有所耳闻为何从不上报。”纪鸿羽忍着气追问。
“圣上,臣虽主管廷尉府,但许多事情也不一定全部清楚。”安永丰又道。
“既然不清楚,这些书信你就好好看看,看看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烂事儿!”纪鸿羽狠狠将东西摔在他面前。
“回圣上,同安巷出事,臣却有失职之罪,但圣上也知晓,臣这些年清明正直处理事情,到底得罪了不少人。焉知不是旁人诬陷于臣,圣上明察。”安永丰甚至连跪都没有跪,只是弯腰行礼不咸不淡说了这些话。
诬陷?
李芸最终红着眼将胞弟的双眼合上,重新盖上白布。
她声音微弱嘶哑,只一字一句道:“嫔妾胞弟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嫔妾更清楚,他们是有罪,不该为了寻我这个姐姐被人蒙骗做尽丧良心的事,不该杀人放火,不该灭人满门,更不该受人指使欺凌百姓,贪赃枉法。”
“他们今日是死了,可不该带着罪魁祸首的名声到地底下去都无处申冤!”
“圣上也惧了廷尉府的权势吗?圣上六年前就得知了真相却选择不闻不问,还是圣上觉得不过死上两个平人,激不起半分水花!”李芸怒极反笑。
安永丰这才慢悠悠道:“慧妃娘娘可不要乱泼脏水,便是老臣容得您,圣上也是容不得您的。”
这么一说,廷尉府的党羽自然也是帮着说话。
“容不得?嫔妾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何可怕!”李芸笑出了泪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今日她是奈何不了安永丰了,可如姜姑娘所言,三条人命汴京是压不住的!
如今是命数尽了。
“安永丰!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我会在黄泉路上看着你!”
纪烨宁于心不忍,刚想要说些什么,可李芸只一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撞死在柱子上,血浆迸裂溅了安永丰一身!
整个大殿都安静了,纪烨宁全身发寒。
皇后吓得一个踉跄,其余朝臣也惊骇,纪鸿羽更是险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