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这”陈滨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圣上,没一个他得罪得起的。
纪烨煜心头一跳:“纪大人所言有理,不过无风不起浪,安乐殿自也是有嫌疑的。”
他指向安乐殿内那颗枯枝梧桐,这才道:“夜间有人瞧见纪大人在梧桐树下埋了什么东西,可敢挖出来一瞧?”
“是谁瞧见了?”
“路过的宫婢罢了。”纪烨煜胸有成竹的模样:“有没有玩弄巫蛊之术,是不是剧毒诅咒之物挖出来瞧瞧便知道了。”
满初撇了那梧桐树一眼。
姜藏月立在纪宴霄身侧道:“回大殿下的话,梧桐树下殿下并未埋什么物件儿。”
纪烨煜冷笑一声:“陈滨,挖开!”他说完又冲着纪鸿羽行礼:“父皇,儿臣并未有针对纪大人的意思,只是我朝绝对禁止巫蛊之术,若有人在宫中肆意妄为,自然是要严惩不贷。”
纪鸿羽准了他的行为。
内殿那颗梧桐树只剩下枯枝败叶,秋日挂的月灯早就褪色成惨白未曾取下,无端多了那么几分凄凉。
姜藏月自然是最了解纪鸿羽。
他是个疑心病重的人,最是害怕有人诅咒动摇他的皇位,也最是害怕自己的亲儿子在他没死之前就开始互相算计那把椅子。纪烨煜是他的大儿子,纪宴霄是他提拔起来面对这些皇子的磨刀石。
这块磨刀石可以将他们打磨得更加锋利,却也不能这么早就折了刃,在纪鸿羽看来,纪宴霄在朝堂浮沉,能靠的只有他一人。
若几个皇子做得太过,他也会两边各打一大板。
皇位早就成了他的心病。
他选纪宴霄成为磨刀石,无非是纪宴霄为武安之人,无人会信他。
这是一次算计也是一次机会,纪烨煜贪污的证据她重新放在大皇子府显眼之处。
今夜必将让纪烨煜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滨带着人在梧桐树下挖掘,纪烨煜靠近纪宴霄勾唇:“本皇子提醒你一句,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事不够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
纪宴霄唇角上扬:“多谢大殿下提醒。”
纪烨煜冷笑一声:“你此刻敢拿出本皇子贪污受贿的证据么?父皇会信你?你我早已成死敌。”
纪宴霄叹息:“大殿下可真是睚眦必报。”
纪烨煜嗤笑:“太子可保不住你,今夜你完了。”
陈滨被那么多人盯着,也只能在梧桐树下开挖,因为接连几日的大雪,导致树下的土壤结了冰,倒也不是那么好动铁锹。
他便多使唤了几个禁卫同时开挖。
雪白的大雪下是枯枝腐烂的树叶,湿润泥泞散发着一股厚重的土腥味。
甚至隐隐有血腥气息。
陈滨眼前亮了亮。
那铁锹挥舞得猎猎生风。
冰被砸碎,泥土四渐,露出一个朱红色四四方方的盒子,缝隙处还有溢出的血迹。
“圣上,挖到了。”
他捧着盒子往回走。
盒子被泥土覆盖得脏污不清,还上了锁,瞧着便透着一股邪性。
纪烨煜站出来行礼:“父皇,人证物证俱在,还请父皇从严发落纪宴霄!”
纪鸿羽又看向纪宴霄:“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纪宴霄皱着眉头捂住心口,那往常的笑意不再,反而带着几分凄苦:“回圣上,臣并未玩弄巫蛊之术,这里面是臣为圣上抄写的血经祈福。”
闻言,纪烨煜第一个不信,横眉竖目:“你唬鬼呢?”
陈滨头上冒冷汗:“不如纪大人打开看看?”
“也罢。”纪宴霄咳了两声向姜藏月伸手:“钥匙给我吧。”
姜藏月福身行礼,将一把有些年头的钥匙放在他掌心,目光静静。
纪宴霄拿着钥匙轻而易举便打开了盒子,没有半分心虚不愿之感。
朱红色盒子被打开,里面厚厚一摞抄写血经的纸张,有些瞧着都有好些年了,边缘腐朽,绝非一日两日假装出来的。
陈滨数了数,竟然足足有上百张。
最上面的一张抄写血经的纸张被风雪沾湿,字迹湿润,渗出的血腥气也越发浓重了一些。
“你抄写血经做什么?”
足足上百张的血经可见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姜藏月行礼后向纪烨煜解释:“回大殿下,殿下感念圣上仁德之心,当年留他一命又给他栖身之处,如今又允他进朝堂,他旁的做不了什么,便只能为圣上祈福罢了。”
“他分明在树下”纪烨煜还未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姜藏月将朱红色盒子捧到他面前。
字字句句皆是诚心,血迹干涸之后,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姜藏月又道:“大殿下可瞧清楚了?”
纪烨煜掌心间青筋暴起,难怪纪宴霄分毫不慌,难怪他坐以待毙。
今日计划的这般周全,他却在一刻钟之内破了这个局,当真是好周全的心思。
“圣上,奴婢照顾殿下有些时日,自是知道殿下对圣上一心一心,更是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此番定是有人污蔑殿下。”
姜藏月朝纪鸿羽跪拜行礼,万般情绪全部压了下去。
陈滨眼下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他就说了暗刑司的差事不是这么好当的。
从初遇姜姑娘就好像有源源不断处理不完的案件,一件比一件大,偏生没有任何证据指出,他也不敢妄自揣测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过是一个镇抚使,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有多高的心气儿能插手这些皇亲贵胄的事儿?
纪鸿羽来了安乐殿却不过目睹一桩污蔑之事,遂眸光落在纪烨煜身上,话是对着暗刑司的人说的:“陈滨。”
“臣在!”陈滨绷紧了皮行礼。
“父皇”纪烨煜此刻有些慌了:“儿臣”
“今夜之事闹得人不安宁,纪爱卿殿中查了,大皇子府上便也查上一查,朕乏了,处理好了暗刑司入宫回禀。”
“是,微臣恭送圣上!”陈滨擦了把冷汗大声道。
浩浩荡荡的人群又跟着离开了。
纪烨煜临走之时不甘心看了一眼安乐殿。
风雪肆虐,红墙碧瓦间,少女着浅青袄裙恭送行礼,神情浅浅,她便似一支白梅,凌雪傲寒。
殿中重新恢复安静,风雪依旧在下。
纪宴霄轻叹:“未曾想姜姑娘连纸张做旧的法子也会。”
书房桌案上还有一碗未曾用尽的猪血,腥气浓重,他指尖沾着血,溅到眉眼,倒多了几分危险绝艳之感。
“生死为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自然要事事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