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藏月起身掏出一个盒子,将好几条彩绸扯下来装在盒子里。
扬风:“???”
纪宴霄像是明白了什么,唇角弧度加深。
须臾,扬风问:“姜姑娘要这些做什么?”
姜藏月将扯下的彩绸一条条装好,这才道:“利市缴门红,这个我喜欢。”
旁的女子盒中装的不是胭脂水粉,就是金银头钗,姜姑娘行事倒与旁人不同。
青衣少女与汴京掌柜一般爱财。
扬风反应过来反而忍俊不禁,好半晌才说了一句:“那就祝姜姑娘的铺子生意兴隆。”
姜藏月承了他的吉言,扬风想了想还是告诉她另外一个风俗:“姜姑娘,这彩绸还有个甚少人知的风俗。”
姜藏月不明所以看向他:“扬大人请说。”
“这彩绸不仅仅是利市缴门红,更说是在旁人新婚夜带回去的彩绸越多,将来越是子孙满堂。”
姜藏月指尖顿了顿。
果不其然,她打开盒子再仔细看了看彩绸上面的图案,多少孩童憨态可掬的模样,一条彩绸上能有三四个孩童站坐卧跑的动作。
姜藏月:“”
庭芜可没说还有这些。
身侧青年的笑意越发真实了些,姜藏月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情绪。
竟是久违感到有些尴尬。
多年不曾有的状况。
她只想着生意兴隆,未曾想新婚有这习俗,多半还是与子孙有关,便是庭芜先前话未说清。
这盒子如今带走也不是,扔也不是,竟起了恼意。姜藏月沉默一瞬道:“这彩绸我是为旁人求的。”
扬风看了纪宴霄一眼。
“那就当是为我所求。”纪宴霄伸手接过她的盒子,轻笑:“走吧。”
姜藏月将盒子让给纪宴霄,自顾自往外走,扬风看着两人背影,到底叹息而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殿下也不外如是。”
姜藏月自然也听见了这句话。
她走得更快了,今夜遇到纪宴霄果然是没什么好事,但礼部尚书的消息她必须要知道,也就避不开。
纪宴霄心下一动,像是寻常闲聊:“姜姑娘为何这般热衷于做生意?”
准确来说是缺银钱,似乎手中有再多金银也填不完一个未知的窟窿。
姜藏月只觉这人在探查她的私事,就只有一句:“殿下就不缺银钱么?”
世上人人都缺。
她这些年在四门学的东西,炼制的幽影弯刀,又岂止是几箱金银就能还清的债,人情债最是无休无止。
夜色幽幽,纪宴霄将盒子还给她。
姜藏月抬眸:“殿下这是做什么?”
“断人财路,无异于与人死仇,我不做这样亏本之事。”他眉眼含笑。
他知道她缺钱。
姜藏月指尖紧了紧。
他与她本就只有合作的情谊,如今这般最好,恩怨分明。
手中的彩绸盒子颇为有分量,姜藏月开口:“明日我会去俞家小院上香。”
“那正好,我们一起去。”
一起?
青年眉眼带着笑意,似乎所有的话都随着心意而言。
夜里起的风吹起她的裙摆,更添了几分霜冷,长长的宫道似看不见尽头。
姜藏月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那夜在安乐殿救人到底是对是错,纪宴霄究竟想要什么。想要纪氏灭亡重建武安,还是要毁了汴京城。
纪宴霄这样心思深沉之人究竟要什么呢?
为什么呢?
是因为同病相怜?
是因为武安国破,灭国太子寄人篱下被日日欺辱,是因为长安候府落得通敌叛国謀逆罪名,满门皆亡?是同样身负血海深仇,所以惺惺相惜?
“殿下。”她淡淡开口。
“郡主。”
“当年长安候府之事没有人敢再搅合进来。”
他挑眉:“所以?”
“殿下是在自寻死路。”
纪宴霄叹息。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威胁人的话。
青衣少女的话语里总是没什么情绪。
她一个人像是一匹负隅顽抗的孤狼,执意要走完这条曲折之路。
更不允许有任何人插手。
冷寂幽长的宫道上青石板反着月光,青年立于莹莹月光,云白大氅更是不染尘埃,干净得让人害怕亵渎,而身前少女却更似一丛青竹,随处可见。
她要做的事情一旦失败就再无回头之路。
她可以与人合作,但不需要真正的盟友。
宫道清雪的宫婢经过,皆垂首行礼:“见过纪殿下。”
纪宴霄摆摆手,这些人离去。
姜藏月回神。
“这怎么听着是像在威胁我么?”纪宴霄拂了拂大氅,跟姜藏月面对面:“今夜可是心情不好?”
姜藏月行礼回安乐殿:“殿下若无要事,奴婢先回屋了,夜深烛尽,早些休息。”
“明日之事就不劳殿下同行。”
一旦搅进长安候府之事,所有人都不得再安宁。
“先前说好之事,怎可出尔反尔。”他叹息。
姜藏月:“这是私事。”
“扬大人也知道。”他眉眼微弯:“不算私事,我与扬大人私交甚笃。”
姜藏月拧眉。
这人的脸皮是越发厚了。
姜藏月不再与他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只会浪费时间。纪宴霄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是他自己要搅合进来。
若是有朝一日丢了命,也是自己的命数。